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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寿面（第1页）

三月三，上巳节。

昨日白桉现先前回家探亲的一个丫鬟迟迟未归，打听了才知道那丫鬟家里不知怎的着了火，全家都被烧死了，和她一起被烧死的还有她在前院典设局干活的哥哥。

不过是意外一场，白桉报给了商6，这事也就翻篇了。

商6一大早就起来了，先是沿着公主府里头走上一圈，再到后头演武场练一套拳法，额上冒了细细一层汗。

按理来说公主府长史是可以在府外住着的，比如蒋万实便在公主府外头买了个三进小院和家人一道儿住着，商6无家无室，便在公主府前院西南侧的一处小小的一进小院住着，只有两个小厮伺候。

才到自己小院门口，商6便瞧见一个穿着浅绿裙子的身影探着头往里看。

“溪儿，你在这儿做什么。”

原来那人正是商溪，十二岁的女孩子正是长得快的时候，嫩竹一般急急的往上抽条，脸却瘦了不少。

商溪将手中的食盒举了起来，笑眯眯的道：“今日哥哥生辰，溪儿来给哥哥送礼来了。哥哥也是的，忙的连自己生辰都不记得了。”

听了这话，商6才想起今天原来是上巳节，是自己的生辰，记得先前自己生辰的时候母亲都会给自己做一身新衣裳和新靴子，可现在……商6的心一揪一揪的，那个曾经给予自己生命的人，早就是黄土枯骨了。

看着商6面色不虞，商溪知道他应当是想到了家人，心中也有几分落寞，可想到今日是商6的好日子，于是强笑道：

“哥哥，咱们快进去吧，溪儿敢保证你绝对喜欢这个礼物。”

两人进了屋，商溪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从上面那一层捧了一只碗出来。

商6伸着脖子去看，只见青瓷碗里头是一条面，真的是一条面，比小手指头略细一些，长长的绕在碗底，面上卧着两个煎的焦黄的荷包蛋，上面还撒了一把长短不一的小葱，长的有半寸，短的却比米粒还短。

“额，这是长寿面，我跟膳房的李姐姐学了好久，可太细了容易断，太粗了又煮不熟，最后选了最完整的一根拿过来了。那个煎蛋有一点点焦，但还是可以吃的，我煎了有一斤半的鸡蛋才有这两个好看些的，再煎下去李姐姐就要骂我了。”

商溪知道自己这一碗面拿不出手，可自己水平有限，只能做成这样了。

“你不是最讨厌做饭吗，先前在……先前死活不想学，怎么现在倒主动做饭了。”商6用筷子拨了拨翠绿的小葱，笑着问道。

“这不是哥哥生辰嘛，我就小小的试一下。”

商6的眼角有几分湿润，随即压了下去。

“下面是什么？”商6见食盒下面还有一层，开口问着。

商溪神秘兮兮的把下面那一层打开，商6看见那东西的一瞬间就变了脸色，一滴泪直直的落到面前的碗中。

一双白底黑缎面尖头靴就这样静悄悄的躺在食盒里面，和先前母亲给自己做的鞋子没什么差别。

记忆呼啦啦的刮回商6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样子，那时母亲坐在罗汉榻上，披着一件暗红色掐牙坎肩，虽然正和自己说话，手里的活计却没有停，极麻利的缝着黑缎鞋面。

“6儿脚长的越快了，比先前的大了半寸，娘亲要是不做快一点，都赶不上你脚长的度了。”

那最后一双鞋只做了一半，母亲便被拖出去杀了，她做的鞋也最终没赶上自己的脚。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商溪见商6直勾勾的盯着食盒，脸上却大滴大滴的落泪，一时间不知所措。

商6自知失态，忙进里屋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神色便好了许多，好像刚刚失态的样子没有生一般。

商溪也收起了脸上担忧的神色，笑道：“哥哥快吃面条吧，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面条放的时间久了一些，都有点坨了，商6先吃了那两个卖相不好的荷包蛋，然后一口一口的把有些夹生的面条吞了下去，连已经冷了的面汤都一滴不剩的喝完了。

商溪把靴子从食盒里拿了出来，又把碗放了进去。

“谁叫你用食盒装靴子的，这以后可还能用？真不怕你膳房的李姐姐抄起勺子揍你。”商6用帕子擦了擦嘴，打趣道：“你走的时候拿二钱银子给膳房，就说这食盒我留下了。”

听了这话，商溪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自己来的时候只想着怎么能一下子把东西都拿过来，可是却没有想到这靴子不能往食盒里放。

见商溪头都要扎进地里了，商6也不打趣她了，开口问道：“你在后头可还适应，司功房活计不重，可就是太熬眼睛了，你可要注意些，别年纪轻轻把眼睛熬坏了。闲暇时也读两本书，别闷着自己。”

“我知道的哥哥，主管平日里给我安排的活计都轻省，我也看书的。”商溪笑眯眯的答道，圆圆的眼弯成了月牙。

“黄栌姐姐前些日子找我，问我可认字读书了，我便跟她说那些启蒙的书已经学过了，《论语》和《诗经》也学完了，黄栌姐姐便叫我每日巳时给那些不识字的小丫鬟们讲三字经和千字文。黄栌姐姐还说等他们都学会了，就从外头请女先生进来讲四书五经。”

商溪一边说一边笑，眉眼都欢快了不少。她实在喜欢这位长公主殿下，人又好看，又和气。旁人都是想着法子的使唤下人，可长公主竟还愿意让手下的女孩子读书明理，怪不得哥哥一提到长公主眼神就柔和了不少。

商6听了这话却微微蹙眉，一般高门大户并不会让身边使唤的人认字，一是怕他们读了书不好掌控，二是怕一些机要的东西被下人看到泄露出去，坏了大事。可姜星沉却不在意这些，反倒是找人专门教她们读书写字。

兄妹二人聊了一会儿，商溪要去给那些小丫鬟们讲《三字经》，便匆匆忙忙回了后头。商6坐着愣了一会儿，也往后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