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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并没有去劝说刘仲,她觉得平常一些小事自己可以喳喳呼呼,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应该刘仲自己决定,她不想影响刘仲的判断。
他们赶到华阳寨休整了一下,这是傥骆道最大的驿站,随后又顶风冒雪出了。不久,驿站传来信报,阿奴听得侍卫们窃窃私语,刘畅之前曾放出消息走陈仓道,信报上说:陈仓道上已经现刺客行踪。
阿奴恍悟,原来刘畅是为了掩人耳目。难怪他们这些天在莽莽群山中皑皑雪地里艰难跋涉,沿途人迹稀少,一路上重岗绝涧,危崖乱石,难度堪比大相岭。阿奴现这条道并不像刘仲和刘畅等人说的那样快捷繁华,还不如她以前走过的那条陈仓道。沿途有的栈道和驿站甚至被大雪压塌,显出一种年久失修的破败寂寥。明显这条路正处在废弃的时期。
相比在顶着风雪爬山,阿奴还是喜欢走在悬崖峭壁的栈道上。虽然看着艰险走着湿滑,但是有护栏,其实比砻江河谷的那种羊肠小道要好走的多,特别是有一段像九曲回肠的栈道有顶棚,这为了防止崖壁上土石下坠砸伤来往人畜的。长长地透明冰凌从顶棚上垂挂下来,雪飘进栈道上结了一层冰,整条栈道像一条水晶回廊,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从栈道往外看,脚下被雪覆盖的群山峡谷如云海茫茫,疑似身处九天之上的九曲廊桥。
阿奴很遗憾,这么美的时刻,自己和阿宝两个小美眉却穿着灰扑扑的宽大军服跟一群煞风景的丘八们在一起。他们觉得好玩,把冰凌都掰下来了。
往后的路一点也不比打箭炉到察木多好走。阿奴数了数,九天之内他们一共翻越了五座大山,每一座都跟吐蕃的雪山有的拼,道路的艰险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青泥岭一段沿着太白山上上下下迂回转折,峭壁千仞,高耸入云,脚下惊涛拍岸,江水吼声如雷。刘畅说道,这就是李白走过的蜀道,所写《蜀道难》中的那句‘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就是指这里(陕西略阳和安徽歙县之间)。这是傥骆道最为恐怖的一段,山高谷深,野兽出没,没有人烟,是被称为‘黄泉’的险地,生长的毒虫和有毒植物,有着不散的瘴气,让人谈之变色。后来朝廷下令修成自河池驿至兴州长举驿新路五十里,叫做白飞路。沿途作栈道阁道、邮亭、营屋、纲院,缩短旧路里程三十多里,废掉了青泥驿,人们舍危从安,改走白水路,这里就荒废了。但是这条路阿奴看着也平常,再糟糕的路也比不过白玛岗的。
第九天他们到达盩厔,而后折向长安。
当刘仲终于看见长安焦黑的城门的时候,不由得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他想过千百遍回来时的情景,却绝想不到昔日胡人眼里天堂般繁华的都城会破败如斯。
刘畅不想进城,转头吩咐令狐文带他们进入长安城。
一路上景物全非,到处是火烧过后黑乎乎的断壁残垣,上面还有残雪,几年过去,已经是衰草枯杨,一片荒凉。城里还有一些保存完好的地方,有人住着,沿路还可以看见有人做些小买卖。他们大都衣衫破旧,两眼茫然,走路时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劫后余生的恐惧让他们提心吊胆。
皇城里昔日庞大的木质宫殿群早已化为焦土,只有湖边稀稀拉拉的几座独立的楼阁幸存,只剩下拴马石的宫门前刘畅有派卫兵把守。刘仲和令狐文直奔那几座楼阁而去,而其他人都被拦在外面。
阿波问道:“这就是汉人的皇宫?”
阿奴唏嘘:“上次来的时候可壮观了,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紧,现在都烧得精光。”
云丹曾经到过长安,亦是感叹不已。
阿波想看看,横竖无事可做,她带着阿波、阿罗等人一路指指点点,这里曾是鸿胪寺,那里曾是长安最大的酒楼,这里曾是一间瓦肆,那里。。。。。,末了告诉他们:“反正也要去开封,那里是陪都,据说也很繁华。。。。。。”
阿奴还没说完,他们的注意力被旁边一对青年夫妻吸引住了,那女子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蓝衣,头上一根荆钗,她两眼翻白,分明是个得了白内障的瞎子。那青衣男子扶着她,不停的提醒她地上障碍物的位置。这里很杂乱,雪地上满是断砖碎瓦。那男子满脸小心翼翼,没有半点不耐。
这男人看着身体健康,没有残疾。阿奴想,这样的男人倒是难得。
那男子忽然现了他们,看见是几个面目黧黑的小兵,连忙低下头。阿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低头跟那瞎眼女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搀扶着磕磕绊绊的迅离去。大概是怕了他们的军服。阿奴也没在意。
等他们逛回来,刘仲还没有出来,十二等人早已作鸟兽散,各自怀古思今去了。只有李长风留在那里等。他的叔叔跟着泸定桥边造反的李全上前线了,战场在天水一带。他这次就是准备去投靠叔叔他们。据说李全打仗拼命,悍不畏死,已经擢升到副将。
尽管皇宫已经焚毁,但是进去看看也好啊,就当参观圆明园了,说不定能摸到文物什么的,就算现在不是,几十年以后也是了。阿奴无聊之极,淘宝的渴望让她心痒难耐,她跟阿罗和阿宝打个眼色,一行人偷偷摸摸的拐到守兵们看不见的地方,从一处断墙爬进去。基本上这些兵跟门钥匙一样,守君子不守小偷。
在一处比较大的宫殿遗址前面,阿奴辨认了一下房间的大致方位,走到主屋的位置上。残雪下露出一点一点熏黑的石阶,烧化成炭条的窗棂门柱,一按就化为齑粉。她捡了块石头,慢慢扒开上面的堆积物,露出了黑乎乎的石头地板。一群人扒拉了半日,除了一些黑墨墨的瓷器碎片,居然被阿奴现了一块烧得变形黑的金子,黏在一截木炭上。阿奴不小心蹭掉了金子上的炭灰,露出了一抹金光。
她来了兴致,正准备扩大搜索范围。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你就在这坐着,我去去就来。”
他们伸长脖子,只看见一个青衣男子,遮遮掩掩往这边而来,是刚才那个盲女的丈夫。难道他也想淘宝,总不可能是考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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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等人蹲在地上,周围有那些烧毁的断壁残垣挡着,那男子没有现,直直蹭到近处,才现眼前蹲着几个小兵,男子吓得‘哎哟’一声转身就逃。
阿奴心中恻隐之心大起,这人带着盲妻,面有菜色,衣衫上都是补丁,只怕日子不好过,可能是想在废墟里扒拉些可以糊口的东西。她对这男子很有好感,连忙出声叫住他。
男子已经逃开几步,见阿奴叫他,吓得不敢再走,绻成一团缩在墙根,如果那还是墙的话。
阿奴走到眼前,将那块金子递过去,说道:“给你,我刚刚找到的。”
男子听得口音古怪,声音清脆,分明是个女子,不由得抬眼看了看阿奴,是一个黑脸的小姑娘。乱世之中,生存不易,女子装成男子从军也不稀罕。他也不觉得奇怪,说声‘“谢谢”。伸手接过那金块。
阿奴见他脸色青黄,骨瘦如柴,面貌还算端正,眼神却躲躲闪闪,看着有些鬼祟。她也不以为意,问道:“你想找值钱的东西?金银之类的只怕早就被搜光了,瓷器都成碎片,书画更别指望了。”她指了指他脚边一个疑似兽头的东西,“咦?这个不知道是什么?”
那男子拿起兽头,蹭了蹭炭灰,抬脸朝阿奴笑了笑,在阿奴看来就像是个骷髅咧咧嘴,他说道:“这是个屋子上的蹲兽的头,这个叫行什,长得像猴子,背上有翅膀,它是雷公。用来避雷的。”
阿奴拿过兽头又擦了擦,果然是个铁铸的猴头。她就爱听掌故和风土人情,觉得有趣,正想再问,外面一阵响动。刘仲噼里啪啦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问道:“你们也来了。”
他和令狐文从湖边过来,本想看看自己住过的宫殿,没想到阿奴已经跑进来了,她向来是个好奇宝宝,刘仲也不以为杵。
那男子看见有人来,又吓得垂头缩脑,阿奴安慰道:“不怕,粽子人很好的,他不会怪你。”见他还是害怕,阿奴说道:“怪可怜的,令狐校尉,放他走吧。”
令狐文也不说话,挥挥手。男子低头掩面而去。
阿奴问道:“你怎么跑里面来了?”
刘仲瓮声瓮气:“这是我住过的地方。”
谁也没有留意才走开几步的男子忽然停了下来。
令狐文看看天色不早,说道:“世子爷,早些回营地休息吧,明日再来也不迟。”
刘仲摇摇头,在这里走来走去,他指了指一个地方:“这是个我住的,隔壁是太子哥哥住的。当年我们谁也不喜欢自己的住处,后来皇伯父没法子,只好互相调换了一下,没想到我们又觉得原来的更好,最后又闹着换回来。”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那还是他三岁,太子哥哥五岁时候的事,他早忘记了,是皇伯父和皇祖母一直挂在嘴边,宫里头人尽皆知。
阿奴看见那男子又折返回来,奇怪道:“你还不走?”
男子不答,径直走到刘仲跟前问道:“你是谁?”
刘仲抬起脸来,男子倒抽一口凉气:“对不住,我搞错了。”匆忙想走,刘仲一把抓住他急急问道:“你又是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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