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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不答,拼命挣扎,令狐文看着不对,也赶过来喝道:“你是谁,可有户籍文书?”
刘仲身高体壮,他将男子像拎小鸡一样被拎到一边,阿奴看了稀奇,也凑上去,只听见刘仲低声叫道:“太子哥哥。”
这一声如定身咒,那男子一个哆嗦,安静下来。是那个倒霉太子?阿奴第一次来长安时在鸿胪寺与此人起过冲突,对他没有半点好感。此刻见他一身落魄,面黄肌瘦,畏畏缩缩,活脱脱一个战争难民,哪里还有当年高衙内的跋扈。
想想自己刚才还施舍了一个可能本就属于他的东西,阿奴觉得有种看见末代清帝溥仪的滑稽感,跟关公战秦琼似的,尽管他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
太子,不!废太子看了一眼几步远的令狐文,刘仲会意,安慰道:“他听不见。”刘仲睁眼说瞎话,阿奴好笑,校尉大人的耳朵看样子还是蛮好使,正一脸若有所思。
太子迟疑道:“你是阿仲?”
“对。”
“你的脸?”
“被人暗杀。”刘仲言简意赅,这些年他早被人问烦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太子刘珉说道:“你这些年去哪了?他们说梁王把你杀了。”
“差点死了,被人救了,就逃到吐蕃,这次跟着九皇叔回来。”刘仲见他衣衫破旧,寒风中簌簌抖,连忙脱下自己的军服给他披上。问道:“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找九皇叔。”随后刘仲想起来,刘畅那时一心想自己当皇帝,太子落到他手上,怕只有做傀儡的命,一样前途难料。现在情况不同,太子出现了,他原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刘畅当初勤王打的旗号就是要他继位。现在刘畅自己皇位无望,为了博着个拥立新帝的好处,只怕会很愿意助一臂之力。这样再没有人会逼着他当皇帝,这些天他被刘畅磨怕了。
他想得到别人也想得到,旁边的令狐文抢上几步拜倒在地,口里恭恭敬敬称“太子千岁”。随后赶出去报信。
太子看了阿奴等人一眼,阿奴恼怒,难道还想叫他们行礼不成。想来下面就是一场假惺惺的闹剧,她本想耐着性子看个热闹,旁边云丹也觉得这个太子有些不讨喜,他们一个个无法无天惯了,哪里把这个倒霉太子放在眼里,当即开拔走人,顺手还把阿奴也卷走。
远远地听见阿奴不甘心的大娇嗔,太子刘珉和刘仲一时无语。
刘仲解释道:“他们就是救了我的吐蕃人,一向自由自在惯了,再说他们不认识你。”
原来是蛮夷,难怪不知礼。见令狐文一去不回,刘珉心中忐忑:“阿仲,你说他们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你放心,九皇叔现在很需要你。”刘仲见天色将暗,刘珉又瘦骨嶙峋,想起他大概没有吃饭,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胡饼:“太子哥哥,你先将就吃些。”
刘珉见到食物,顿时手足颤,劈手一把抢过,大口咬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想开口说话,却被满嘴干涩的饼噎着,立马开始翻白眼,刘仲见势不好,连忙将腰间的水囊解下,给他灌了了几口,好容易刘珉缓过气,坐在地上喘气,他也不急着吃,问道:“还有饼么?”
“还有一块,你慢点吃,不够,不够我再去买。”见到昔日锦衣玉食的堂哥如此惨状,刘仲哽咽起来。
刘珉一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哭。都这么大的人了。你嫂子就在外边,她眼睛不好,我怕她饿了。”
“你成亲了?”
“不是,烧城的时候,我逃了出来,是她收留了我,这些年都是靠她缝补浆洗,赚些饭食。只要有吃的,都是先给我。”刘珉苦笑。刘鹏逃出长安的时候把他忘记了,宫人也四散奔逃,他这个废太子无人问津,差点饿死在冷宫里。他趁着兵乱壮胆逃出来却无处可去,最后误打误撞被方绮收留,两人结为夫妻。
刘仲连忙将胡饼都拿出来,吸吸鼻子道:“这里,这里还有,慢点吃,别噎着。”他终于哭出来:“你放心,放心。以后再不会受苦了。”
刘珉接过胡饼,摇摇头,阿仲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天真。两人将刘珉的妻子扶到一个挡风的墙后面。刘仲看见这个嫂子居然是个盲人,吓了一跳。方绮的吃相比刘珉好了很多,她再三确认刘珉吃过了,方一点一点的吃起来。
刘珉看见宫门外火把彤彤迤逦而来,突然对刘仲说道:“阿仲,求你件事,你先把你嫂子藏起来可好?万一,万一。。。。。。”万一刘畅有异心,至少方绮可以保全。
刘仲会意,不过他觉得刘畅会很高兴这件事,刚想替刘畅说说好话。
刘珉又道:“这些年,若是没有阿绮,我早死了,她若是因我有事,我也没脸活着。不能保证她的安全,我还回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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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仲吓了一跳,生恐这个太子哥哥落跑,连忙没口子的应承下来。两人将方绮藏在宫殿后面一个隐蔽的角落。刘仲安慰道:“皇嫂放心,等会太子哥哥走后,我会叫一个小姑娘来接你,她叫阿奴。”
方绮是盲人,大概对各种突状况习以为常。她早知道刘珉身份,夫妻俩从前常常饿着肚子幻想着这一天当作精神食粮,当下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哪也不去,等那个叫阿奴的姑娘。”
盲人看不见,但是耳尖,她听得刘仲说道“阿奴”两字的时候,语气温柔,不由得问道:“她是叔叔的什么人?”
刘仲小心的斟酌了一下词句:“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她,我早就被抛尸长江啦。”
刘珉看见火把越走越近,连忙拉了一把刘仲,恋恋不舍的看着妻子一眼,大步走出去。
方绮听得外面山呼“千岁”,随后脚步纷沓,众人渐渐远去。不由得泪如雨下。她不是天生瞎子,十岁左右渐渐失明,之后父母双亡,尝尽人间辛酸。她一个盲女,长的又不好看,婚嫁无望。邻居们可怜她,不时周济,她自己努力摸索针线,替人浆洗衣衫勉强度日,直到遇见刘珉,一个真真的天潢贵胄,他学识渊博,说的事情她闻所未闻。乱世之中,十室九空,邻居都逃光了,也没人管他们,他们就自己做主成了亲,两人相依为命,饥寒度日。他们幻想这一天的时候,刘珉常常是想着两个人一起迎接幸福,而她却把自己摘除在外,只幻想着丈夫一个人的荣光。她只是一个不识字的贫苦盲女而已,哪里有做贵妇人的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绮哭得头昏,靠着墙砖迷迷糊糊。忽然听见一个银铃般的口音叫道:“方绮,方绮,粽子嫂嫂,嗯,刘仲嫂嫂,那个,我叫阿奴。”
她又听了一阵,那姑娘大概在找她,喊了一阵见没人应,声音渐渐往旁边而去,她大急,连忙扶着墙站起来出声回应:“我在这。”
阿奴吓了一跳,居然就在自己后面。她提着灯笼一照,见到是白天那个盲女,顿时喜笑颜开,大呼小叫:“云丹,云丹,找着啦。”
随后一个青年男子应了一句,听不懂说什么。后来四周忽远忽近又有人回应,叽里咕噜,她一句也听不懂,说话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很敏感的听出居然他们说的话都是不一样的。心中大咳,紧紧的抠着墙缝。
阿奴看见她一脸惊恐,安慰道:“不怕,他们是我的朋友。粽子说不能让刘畅知道。为了快点,我叫哥哥背你出去,冒犯的地方你别怪罪。”
方绮觉得喉咙干,点点头,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信任阿奴。阿奴叫来阿罗背起她,一行人迅的消失在夜色中。他们直接赶到营地,将方绮偷渡进阿奴的帐篷。
然后阿奴犯了难。他们是要北上的,就算瞒过刘畅,方绮也带不走。城里破败如斯,又不敢将方绮寄养在陌生人那里。刘仲却和刘畅直到半夜也没回来,只怕又在哪谈这项投资的收益分成。找不到人商量,阿奴只好定下心来照顾方绮。
阿奴见她手上都是红彤彤的冻疮,两手皲裂,整个人瘦的只剩一层皮,令人见之鼻酸。又想着她日后至少有个妃子的位分,就存了巴结的心事,就寒问暖,将方绮照顾的妥妥贴贴。她现方绮听到云丹等人说吐蕃语就会心神不宁。想起盲人都是靠听,忽然身边都是异族的陌生人,难免心中惊恐。当下命令众人都说汉语。方绮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刘珉又是个男人,毕竟粗心些,哪见识过这样的殷勤,不由得感激涕零。
过去的日子,她常常饿一顿饱一顿,今天食物充足,阿奴多劝了几次,她不免多吃了一些。刚放下筷子就一阵恶心翻呕,直吐个干干净净,涕泪交流。心中大是可惜。
阿奴连忙叫来阿波,阿波会一些粗浅的医术,看了几下,小声用吐蕃语说道:“是饿的久了,还有她只怕有了身孕。”
阿奴一边叫阿宝熬些稀粥,一边想,有孩子了啊,这对夫妻知不知道呢?如果是知道,那刘珉隐瞒起这个盲人妻子只怕另有目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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