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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被判斩刑的凶手名叫金文延,父母早亡,因为好赌,与亲戚故旧也都断了来往,他的妻子的确如赵庆昨夜所言,带着七岁的女儿和五岁的儿子离开了京城,他妻子离开是在贞元十年四月,之后金文延找了一月未果,又因欠了赌账,被赌坊的打手打的家都不敢回,整日在外躲藏,穷困潦倒至极——”
衙门偏堂之中,秦缨声若寒冰,“据他的供述,他是五月初开始萌生了杀心,第一个受害者名叫罗槿儿,遇害之时十七岁,家住在城东安民坊,家里是开旧书铺子的,因常去铺子帮忙便被他盯上,在当年五月二十七晚上,他在罗槿儿回家的路上将其劫走,而后在安民坊西南的一处桥洞之下将其奸污,在受害者奄奄一息之时,将其毁容,而后扼死。”
“因第一次害人未被现,他愈自得,很快开始寻找下一个受害者,第二个遇害的是城西如意绸缎庄的一名绣娘,名叫范玉蘋,遇害之时十九岁,范玉蘋家里是京城外范家村的,在城中找了绣娘的差事,平日独居在绸缎庄不远处的杂院之中,绸缎庄隔壁街上有个万宝赌坊,他在赌坊赌钱之时,遇见过范玉蘋几次,在七月初三的晚上,他蹲守到了绣完绣品的范玉蘋,以请她接私活儿为名,将她骗到了不远处的兴安桥奸杀。”
秦缨越说面色越是严肃,“第三名死者名叫康素琴,遇害之时十七,在八月十六晚上出事,她父亲当时是卫尉寺武库署监事,虽然只有九品之衔,却也算殷实人家,按照金文延的说法,康素琴喜好读书,经常往东市以南的文书局买书,而他当时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一直藏在城东的三元观里,连着杀了两人之后,他控制不住作恶之心,白日游荡之时撞见了康素琴,如此跟踪了七八日,摸到了她去书局的路线,在十六日傍晚将其袭击,而后在城东一处废弃的灶王庙之中将康素琴害死……”
秦缨说完这些,谢星阑也正将金文延的证词看了大半,他蹙眉道:“金文延交代的还算完整,你如何断定此案定是冤案?”
秦缨道:“金文延交代动机与前情还算完整,但你看他说的杀人过程,再去看看后面岳灵修的师父江仵作当年写的验状。”
谢星阑闻言便往后翻看,秦缨扫了一眼面色沉重的周显辰和赵镰,继续道:“在金文延的证词之中,他都是先将受害者侵犯,而后毁容,最后才将其扼死,他强调,因为对妻子憎恨无比,他就喜欢看受害者被毁容貌之时挣扎痛苦的样子,但在江仵作的验状上,后面两位死者的死后征状复合他的说法,可第一次死亡的罗槿儿却并不符合。”
“第一份验状上写罗槿儿死因的确是被扼死,可现死者之时,死者面上伤口创口微分,血痂不多,血流成深红之色,创口边缘平整,并无收缩卷曲之状,不仅如此,验状还说死者后背有几处规整的横条形淤伤,并无多余擦伤,后脑有撞击伤,左侧肩膀以及大腿处也有淤伤,但也无多余的擦破伤,而死者双手指甲亦是洁净……”
谢星阑微微眯眸,“若是废弃桥洞,桥洞之下必定多有泥沙石子或其他杂物,凶手行凶记之时死者会反抗,反抗后定会沾染污泥,还容易被擦伤。”
秦缨点头,“还有最要紧的一处,当时现死者之时,死者死亡时间不过一日,因此所有尸表外伤都还未生腐烂,应当看的十分清晰,而江仵作写的死者面部的伤口,却是人死后划伤造成的,若伤口是死前留下,血色多为鲜红,且流血会极多,只有人死后划伤,才会血流不多,伤口也平整无收缩。”……
秦缨点头,“还有最要紧的一处,当时现死者之时,死者死亡时间不过一日,因此所有尸表外伤都还未生腐烂,应当看的十分清晰,而江仵作写的死者面部的伤口,却是人死后划伤造成的,若伤口是死前留下,血色多为鲜红,且流血会极多,只有人死后划伤,才会血流不多,伤口也平整无收缩。”
谢星阑拧眉,“所以第一个罗槿儿,是凶手先将他扼死之后,才行侵犯与毁容?”
秦缨点头,一旁周显辰道:“当时招供之时,距离第一个死者遇害已经过了快四个月,会不会是金文延已经记不清顺序了?”
秦缨看向他,“他或许会记不清顺序,那他供词之中,便绝不会说他看到了死者被毁容之时痛苦挣扎的模样,他毁罗槿儿容貌之时,罗槿儿已经死了,既然人已死了,又何来挣扎一说?并且对于凶手而言,第一次行凶乃是最为紧张害怕之时,他不应该记不清。”
周显辰迟疑道:“可既然金文延不是凶手,那他为何要承认呢?”
秦缨转而看向赵镰,“这就要问问赵捕头了。”
赵镰面色一白,“县主,两位大人,小人当年只是个小小衙差,办这案子是十分认真的,此案最终定案的还是当时的郭捕头和府尹简大人,后来所有卷宗送到大理寺与刑部审定,虽然也有人说过第一个死者的尸体太过干净,可当时金文延说,当时第一个死者太过害怕,根本不敢挣扎,至于您说的什么死前死后,小人没听懂,当真有这等说法吗?”
赵镰苦涩道:“当时死了三人,京城内闹得动静不小,衙门的人都不敢轻慢,金文延说的这些,我们都是各番核验过的,绝对不敢冤枉了他,何况他当时被我们当场抓住现形,后来我们还在他藏身之处找到了迷香迷药和绳索等物,都是准备用来害人的,看证据齐全,他也不敢不认,交代的十分仔细,县主莫非怀疑我们屈打成招吗?”
赵镰一脸委屈,周显辰迟疑片刻道:“当年判案的府尹大人,乃是如今的吏部尚书简启明,当时简大人本就准备升迁了,他走后,京兆衙门又经历过两任大人,我是三年前到任的,当年的捕头我记得名叫郭仲耘,在我到任之前,他因缉捕匪盗之时受了伤,已经辞了差事归乡了,他走后,才是赵镰升任了捕头之职,也已经四年了。”
赵镰在旁频频点头,“不错不错,当年是郭捕头牵头查的案子,后来定案是简大人。”
谢星阑和秦缨对视一眼,连谢星阑也有些意外,十年前他刚被收养入京,正在将军府艰难讨生活,京城中的官员调动,自然不在他关心范围之内。
周显辰又道:“假若县主说的是真的,那此番谋害李姑娘的,难道是当年的凶手不成?”
秦缨摇了摇头,“按理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一般不会间隔多年再次作案,除非这中间生了什么事端,要么离开了京城去别处,要么便是有别的变故,但既然当年的案子极有可能是冤案,那当年的真凶,还是第一怀疑之人。”
秦缨看向谢星阑,“只凭我看验卷便断定是冤案,的确有些草率,岳灵修的师父还在京城,当年验尸到底是何情形,我相信他应该还记得一记二。”
谢星阑问:“你要去见他?”……
谢星阑问:“你要去见他?”
秦缨颔,“等岳灵修来衙门,令他引见。”
周显辰看看赵镰,再看看谢星阑和秦缨,也觉事关重大,几人略等片刻,便见岳灵修急匆匆地进了衙门,一看到秦缨和谢星阑都到了,他赶忙告罪,“昨夜回家翻了师父留给我的技法本子,想了半晚上也未想通李姑娘是如何死的,今日便起晚了……”
秦缨摆了摆手,“带我去见你师父。”
岳灵修有些意外,待秦缨表明当年的案子有疑,岳灵修更觉惊震,“若那人还逍遥法外,难不成李姑娘是他害的?”
秦缨叹了口气,“说不好,但金文延已死,要判断是否为冤案,需要见你师父细问。”
岳灵修立刻道:“好,小人带县主去。”
秦缨欲要拜访江征,谢星阑今日却还有安排,二人也未多言便决定各自行事,谢星阑与周显辰商议片刻,周显辰吩咐赵镰,“旧案先让县主查定,你还是带人去城南查访凶手当夜抛尸之时可曾露过踪迹,晚些时候郡王府的人要来衙门,若还无进展,咱们都不好交代。”
赵镰应是,秦缨便带了岳灵修往江征居所,虽是青天白日,但谢星阑仍有些不放心,便仍让谢坚带了两个翊卫跟随。
秦缨记性极好,走在路上又仔细将适才卷宗所见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乃是对的,但她想不明白,若金文延不是真凶,衙门又没有屈打成招,那他为何要认下连杀三人的大罪?
怀着这般疑问,秦缨跟着岳灵修到了城西长明坊。
长明坊多为低矮民宅,期间住着的百姓亦大多贫苦,马车还未走到江家门口,狭窄的巷道便难再往里去,秦缨只得下马车步行前往江征所住之处。
岳灵修边走边道:“师父他老人家本也是官门出身,结果叔伯获罪连累了他,他便被充入贱役之列,后来做起了仵作行当。”
秦缨心底微动,“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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