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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什么走,流那么多血,他走得动吗,救完人,心里悬着的一口气呼出来,昏倒在楼道口旁边了,工人现之后,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到职工医院。
具体伤势如何,他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的晕了很久。
意识再次复苏的时候,朦胧中听见邓丽君的歌声,嘴唇上有一股淡淡的芬芳,就像那一年他阑尾炎住院,沈慧珍在医院伺候他,隔壁的病房开着收音机,一月亮代表我的心,触动了他的心弦,忍不住握住沈慧珍的小手亲了一口,沈慧珍羞涩的垂下了头。
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段甜蜜的时光,握住嘴边的那只手,往嘴里塞,病房里爆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把他惊醒了。
定睛细看,哪有什么沈慧珍,坐在床边的是一个工人大姐,胖墩墩的,笑起来比鲁智深都豪爽,三个沈慧珍一起坐跷跷板也不是这位大姐的对手。
“昏迷两天饿了吧。”
“把沈姐的手当成猪蹄了。”
“沈姐还不赶紧弄点卤子浇上去,让人家小兄弟解解馋,好歹救了咱们那么多人,买不起猪蹄让他尝个味儿也行啊。”
胖胖的沈姐一拍大腿,真去买猪蹄了。
其余人哗啦啦围上来,问东问西的,把他问迷糊了。
葡萄糖加热了给他喝,补充糖分,宕机的大脑重新工作,这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这次受伤不轻,水枪把他的头盖骨打裂了,脑震荡,兴许还有脑损伤,职工医院设备有限,查不出来,总之缝了3o多针,输液两天才悠悠转醒,把工友们担心坏了,轮班在这里伺候,白天夜里不断人。
看见他苏醒,某个工友晃晃两根手指问:“这是几?”
“二。”
“这又是几?”
“五。”
“把沈姐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不……不要。”
他下意识的回答引来一阵爆笑,那工人大哥回头跟工友们说:“不用去市医院检查了,脑子没坏。”这离奇的判断标准把他也逗笑了。
虽然病房里的气氛很轻松,厂子里的情况却很严峻,生那么严重的事故,何润业始终没露头,根据工友们的回忆,那天何润业根本不在四楼办公室,没人知道他去哪了,车在楼下停着,没开,他不出面不代表股份制改革会停下,由厂子里的七个中层干部牵头进行安抚,昨天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厂里召开了一次全体股东大会,几个中层干部坐在台上,细说股份制改革的几大好处,还说这次困难时期的转型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买不起股份的在底下破口大骂,因为这次改革对他们来说,什么也得不到,铁饭碗砸了,从此变成了雇佣工,雇佣工都是好的,大部分人会因为厂子效益不好而裁员,沦为失业工人。
到底好不好呢?
从长远来看肯定是好的,就像娃娃长大了,还赖在摇篮里,不肯下地走路,不把这破孩子扔地下让它自己试试,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走,梁栋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一力坚持股份制改革。
…。
利益受损的工人很难理解这一点,也不想去理解,把股东大会给砸了,好几个中层干部都挨打了。
今天看望李湛的时候,大家说起这件事,仍旧愤愤不平,有个叫吴铁柱的汉子握紧了拳头击打墙壁,恨声道:“那帮人纯粹站着说话不腰疼,改革不改革,他们都没有影响,厂子里的股份被他们瓜分了,他们合伙当资本家,我们怎么办,出去要饭啊?”
“他们砸了饭碗,咱们就砸了厂子,一拍两散,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吴铁柱也是这么想,点头道:“明天我去厂区家属院召集人手,凡是签名按手印的,一个都别落下,都给我上,这时候不能怂!”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回了。”
大家抛开他,在病房里商量应对策略。
他听了就觉得很无奈,改革的痛点在他们身上,能劝他们收手吗,不能,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说了等于白说,工友们不会理解的,还会把他当成敌人。
所以关于这件事,他什么也没说,但有一件事,他必须说,他问吴铁柱,知不知道上次埋伏在四楼的那群流氓是什么来历,谁让他们进厂的,火又是谁放的?
吴铁柱愣了一下,微微摇头:“不知道。”
他提醒道:“这件事不简单,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做了保安队不敢做的事,保安队跟你们是亲戚邻居,不方便动手,他们是一些社会流氓,地痞路霸,杀人放火毫无顾忌,下次如果再碰见,会出大事的。”
其实还有一层顾虑,他不方便跟工友们说,如果江城造纸厂的股份制改革闹出了人命,成为社会新闻,上面迫于压力,会不会中止改革?
应该会。
有人不想改革,雇佣了那些社会流氓,他们上次那么做是故意的,就是想让厂里死人,这样才能成为社会新闻,才能对上面施加压力。
其心可诛啊。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个名字浮现在李湛心头。
何润业。
何润业有理由这么做,也有能力这么做,只要下得去狠心,完全可以利用这次的社会新闻,把厂子从股份制改革的泥潭里拉出来,继续在祖国母亲的大腿上吸血,不过他要是真这么干了,对得起梁栋吗,他可是梁栋的学生,梁栋为了他,差点气出脑梗。
目前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何润业,他也不敢肯定,所以没跟任何人说。
吴铁柱等人听了他的提醒,也陷入沉思,可能文化有限,想了半晌也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反而让大家都带上武器,免得吃亏。
男工友们走后,留下几个女工伺候他。
上次闹事他帮了大忙,工友们都很感激,不会撂下不管,怎么也得把他伺候出院了,留下的女工包括那位胖胖的沈姐。
沈姐买了喷香的猪脚,米黄色的油纸包着,热气腾腾的送到他身边,笑眯眯的说:“这是真正的猪脚,不用漱我手指头了,姐姐请客,尽管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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