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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国公喜欢艳丽多姿的东西,是以他的府邸繁复迤逦,修缮得极为精巧豪奢。门前就是安定河,河水边是无数华美楼宇,但这些翘角飞檐的小筑都不及那栋朱色的大宅来得显眼。
因着御射开始得早,姜梨也起得早,便去了晚凤堂与大家一起。她时辰寻得不错,其他几人也刚刚来到,姜玉娥和姜幼瑶就打量起姜梨来。
燕京城城西处,肃国公的府邸里,此刻亦是一片安静。
姜幼瑶一身粉霞色骑装,她本就娇美烂漫,便是燕京城里特有的活泼小姑娘的模样;姜玉娥是浅蓝色骑装,眉眼楚楚,巧笑倩兮;姜玉燕着鹅黄色,她肤色不白,鹅黄色衬得她更加黯淡了一点,扔在人群里就是看不见的模样。
这就是“底气”。
姜梨的骑装是淡青色的,她很喜欢青碧的颜色,连骑装也挑了这样的色彩。原本姜梨的五官清秀灵透,看起来清丽寡淡,似乎并不适合骑装这样热烈的装束,可不知为何,她站在这里,衣袖利落,笑意浅淡,便如一株笔直的青竹,枝叶还带着朝日的露珠,英气勃,生机勃勃。
可她不怕意外,因为她能应付有余。
连姜老夫人都忍不住目露欣赏。
“意外”随时可能会生。
姜幼瑶心里又是不爽利,不过想到昨日季淑然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就看向姜梨笑道:“二姐今日和以往看起来不一样,真是好看,不知等下的御射之术是否又会艳惊全场。”
“没事。”姜梨道:“我自有主张。”她心里隐隐猜到了季淑然为何在白日里对她一反常态,既然校验场上刀箭无眼,随时可能出危险,在那个时候出的危险,便只能是个意外。
姜梨淡笑:“三妹过誉。”
“姑娘,”桐儿担心地道:“御射真的那么危险么?要不别去了。”她和姜梨在庵堂里呆了八年,当然晓得姜梨没有学过什么劳什子御射之术。虽然姜梨也没有学过琴乐书算礼什么的,但那些到底不会有危险,比就比了。这一旦关系到危险,桐儿总不放心。
姜幼瑶很讨厌姜梨的笑容。姜梨的笑容太过真诚,让晓得姜梨阴险的姜幼瑶觉得,这样的姜梨更令人作呕。便扭过头,不再看姜梨,转而对季淑然道:“母亲,我们走吧。”
“你!”姜景睿一甩袖子,“我说不过你,随你吧!”气哼哼地站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停住,道:“府里有我的马术师父,你等会子要是想去找他,直接去就是了,我和他已经打过招呼,你至少上马后不能被甩下来吧?”交代完这么一句,姜景睿才是真的离开。
倒是姜元柏落在后面,顿了顿,才对姜梨道:“若是不会,不必勉强。”径自走了。
“放心,我肯定不找你。”姜梨道。
姜梨微微一怔,摇了摇头,没多想,跟着上了马车,往校验场那头走去。
“你笑什么?”姜景睿奇道:“我说得很好笑么?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姜梨,我可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才好心来提点你,你这般顽固,届时可不要找我哭鼻子。”
今日的燕京城几乎是万人空巷,校验场外面是人山人海,大约是昨日琴乐一项吸引了不少人,连带着今日御射观看的人比昨日还多了一倍。
姜梨不由得笑起来。
姜梨下了马车就往校验台下那头走去。
倘若是薛昭,必然要讲:“你既然都要和人比试了,当然要学好。万一摔着了伤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一定要把骑术箭术练到最好,一旦生什么事,也能应付有余。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也要拼!”
柳絮见她来了,高兴地与她打招呼,道:“瞧你今日兴致不错,应当没有问题?”话语里带着几分试探。
姜梨听他一席话,知道姜景睿也是好意,心里想着,姜景睿和薛昭到底是不同的。
姜梨道:“马马虎虎吧。”
“你届时上马,先走两步,便假装不行了认输,或者不要与人比较。我看每年明义堂的那些小姐们,许多都是这样的,有时候上马到最后根本没跑,就一路慢走到终点,不也过了?”他摇头晃脑,“你们姑娘家莫要太拼了,保护自己才最重要,那校验场如此大,万一你摔着了伤着了,可是得不偿失。”
柳絮就心满意足了,一眼又看到了孟红锦。人群中,今日的孟红锦分外显眼,一身火红窄身骑装,衬得她整个人热烈如火。见姜梨来了,孟红锦瞧了她一眼,就迅地移开了目光。
姜景睿对姜梨在琴乐一事上能得一甲,胜过姜幼瑶,虽然也很吃惊,却不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因着姜景睿自己也是个对琴乐一窍不通的,根本不明白姜梨能完整并且精彩地弹出一《胡笳十八拍意味着什么。但姜景睿也是跟他的一群好友去赛马比过箭术,因他自己学得马马虎虎,晓得这有多难,才会过来劝告姜梨。
姜梨有些纳闷。
“话说回来,明日你到底准备怎么做?”姜景睿问道:“明日是射御,你……”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梨,摇头:“这总不能也能夺魁吧?”
今日嘲笑姜梨的人不及昨日那么多了,许是昨日姜梨大显身手震慑了全场,便是明义堂的女学生们也只是聚在一边,悄悄地打量姜梨,连议论也不敢当着姜梨的面。
姜梨简直怀疑姜幼瑶是不是曾经狠狠得罪了姜景睿,否则姜景睿怎么这般不希望她好。
柳絮轻哼一声:“现在才知道后怕了?”
“你可真是好涵养。”姜景睿耸了耸肩,忽而想到了什么,不客气地大笑起来,“一想到今日姜幼瑶的表情,我就想笑……”
姜梨第一次见柳絮这副模样,有些新鲜,道:“我有什么可怕的?”
“没什么好生气的。”她本来就不是姜家人。
“你如今已经不会是明义堂垫底的人了,孟红锦和你的赌约你输不了。你可知,燕京城的酒馆里,昨日多少人出去买酒喝得烂醉,无非就是在孟红锦身上投注了大价钱,如今血本无归,痛心的呗。”说到此处,柳絮幸灾乐祸:“我听闻孟家自己也都买了许多银子,这回可是输惨了。若非我爹不让我赌钱,我也应当买一注的,现在不知赚了多少倍呢。”
“咦?”姜景睿惊讶,“你怎么都不生气?”
姜梨失笑:“我又不是筹码。”
姜梨静静地看着他,道:“或许。”
“别的不说,今日你可悠着点。”柳絮又正色道:“这御射之术向来是孟红锦的强项,你若是比不过她,也千万不要勉强。万一摔着碰着了,可是得不偿失。反正已经是稳赢不输了,这些细枝末节也不必太过计较。”
这人说话实在太不中听,简直像是特意赶过来给人心上捅刀子的。桐儿气得差点破口大骂,白雪也皱起眉。
也不知是第几个人这样提醒她了,姜梨仍是诚心实意地回道:“我知道,多谢你提醒。”
“我说,大伯父大伯母可真是太不地道了,”姜景睿道:“你拿了琴乐一甲,居然什么贺礼都没有。”他两手一摊,“年年姜幼瑶得第一的时候,奖赏可是样样不落。”他仔细地盯着姜梨:“都是大伯父的女儿,怎么差别如此之大,莫非……其实你不是姜家人?”
今年的御射并在一起,和琴乐不同,是分组的。统共三十人,恰好分为五组,抽签决定五人为一组,五组按抽到的排数进行校验。
姜景睿俨然已经成了芳菲苑的常客,连白雪都晓得他爱喝不苦的茶,在茶盅里浇了大一匙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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