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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一场交易（第1页）

踏春聚次日是我回家看望爹的日子，公子让厨房提前准备了米、菜、肉、油还有各色点心让我带回去。东西太多，甚至要让小吉和小白送我。为了不让爹难堪，我每次都让他们把东西放到门口就离开，这次也一样。

抱着特意给爹买的一坛酒，我喊着“爹，我回来了。”我是爹唯一的精神寄托，他总是数着日子盼我回家。以往每次回来爹都在院里等我，听到我喊他就拄着拐杖起来迎，看到我会开心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可这次爹不在院中，我边喊边往屋里走“爹，梦儿回来了，您是不是睡懒觉了呀，再不起床太阳晒……”哐，酒坛稀碎，酒洒了满地，酒香四溢“爹，爹，啊、啊……”

小院另一户人家的奶奶和小白小吉都跑到屋里，他们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爹用床单把自己吊在房梁上，看得见的皮肤都已经青紫，房门打开他像一个魂幡似的在风中摇曳。

为人十四年，我第一次声泪俱下嚎啕大哭出来，我哭这世上跟我相依为命的人离我而去，我哭我自己的无用，爹肯定是看着报仇无望才寻了短见。

小吉小白含着泪把爹从房梁上取下平躺在床上，我趴在爹的肩上痛哭不止，他的手臂硬得像石头一样，他已经死了很久了，而我没能让他见到最后一面。

隔壁的奶奶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昨天有人来找过你爹，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和小姐，还带着好几个下人。你爹在院里晒太阳，他们把他踹倒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我这把老骨头劝不住他们。”原来爹身上的伤是被他们打的，我几近崩溃。

“是张家兄妹，一定是他们。”我红着眼大吼大叫。

“是是是，他们说了张家随时恭候你爹。”

我拉住她的手用力晃“奶奶，我爹不是自己上吊的，是被他们吊上去的对不对？我爹脚不好，他怎么可能自己吊上去。”

“你爹应该是自己上吊的，他们打骂一通就走了，还是我把你爹扶到屋里的。但你爹的死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他们不仅打了你爹，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你在外面勾搭张家小姐看上的人，说你是个不知检点的狐媚子。还说你有人护着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但只要你让他们不舒服，他们就来教训你爹出气。”

小白一声大吼“混蛋，毫无人性的混蛋。四处造谣抹黑胡梦，还恃强凌弱逼死了人，我们去报官把他们抓起来碎尸万段。”

“报官有用的话我奶奶就不会死，报官有用的话我爹就不会残，报官有用的话他们就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哭了一阵，我让小吉小白先回去，让他们告诉公子处理了爹的后事我便回去，让公子不要来，等我回去有话跟他说。

奶奶又说“你爹昨天也是这么拉着我的手，他跟我说了很多话。他说是他对不起你，那么好的孩子要不是投生在他们老胡家怎么会有吃不完的苦。从小就被欺负，小小年纪跟着他讨生活，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养活他这个不中用的爹也就罢了，还要被人泼脏水。他说他活着就是你的累赘，我还劝他想开些，没想到他是有了寻死的心。”我不再嚎啕，看着爹大颗大颗掉眼泪，他觉得是他拖累了我才会去死的。

爹的葬礼很简单，好在有吴冕日常赏赐的钱银，倒也并不不寒酸。我们家只有我了，在小院两户人家和柳姑姑的帮助下花了些钱买了棺木请了先生度三天就让爹下了葬。我坚持让爹回张家庄跟奶奶和娘葬在一起。直到爹下葬的时候，张家庄的乡里才知道爹故去的消息。

王奶奶、翠红姨、王叔、刘叔都到坟前送爹最后一程。王奶奶佝偻的身躯刚好抱得到跪在坟前的我，她老泪纵横“小梦，我可怜的孩子，你爹也走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啊。老天呀，你不长眼哪，专欺老实人啊。”

葬礼结束，我一个人跪在爹的坟前，我想多陪陪他，因为下次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再来看他了。翠红姨一家在身后陪着我，翠红姨吸吸鼻子“小梦，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有你这么好的孩子，你爹到下面都是笑着的。”

“翠红姨，我爹的仇，我奶奶的仇我会报的。”

“好孩子，你听姨一句劝不要拿鸡蛋碰石头，你爹只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放心吧翠红姨，放心吧爹，我会好好的，恶人不除我怎么能有事。”

再见到吴冕我顾不得关心他愈消瘦的体型、不敢直视我的双眼和这几日的心路历程。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梦儿，你还好吗？”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没有了往日的自信，先低头思考，手足无措，半晌轻声回答“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我对梦儿的喜欢，梦儿何必多此一问。”

“吴家帮我铲除恶霸，我嫁给公子，此生至死为公子是从，身伴公子左右，心中只装公子一人，若违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吴冕强忍着眼中打转的泪珠“梦儿想做的事我一定帮你做到，但我却不会强迫梦儿半分。你若在我身边，定是因为你也喜欢我，如若不然我愿意给你自由。用一场交易束缚你，我一世都得不到安宁。”

我并不关心他说什么怎么想，我只知道我的条件已经提完了，我会兑现诺言。

那之后吴冕又成了我最初认识他的样子，日日与富家子弟、权贵公子混在一起，不久就张长福、张馨就能打着吴冕朋友的旗号出入吴家。热闹非凡乌烟瘴气的玩乐场，他从不带我参加，没有聚会应酬的日子，白天他几乎都陪在我身边，使出浑身解数逗我开心。彻夜挑灯苦读，他告诉我他要当官，当一个好官，他要减少世间的冤案。

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时他没有了玩世不恭的样子，整个人透着深沉，他告诉我“梦儿，一起都在按计划进行，我会让张家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他们做过的坏事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而不仅仅让他轻轻松松去死。”

一年时间，吴冕得到了张家的信任，不仅将张家上下安抚得高高兴兴等死，张家人做过的那些事他也摸得清清楚楚。只差最后一步，吴冕写信给他在朝为官的爹，请他派人前来彻查张家。回来的人是吴冕的二叔，由吴家人亲自操刀，我一点也不怀疑我即将大仇得报，也隐隐有些期待不久的将来能换个身份陪伴公子。

可我还是太天真，张鑫没能嫁给吴冕，摇身一变成了吴冕二叔的小妾，张家没事，有事的是我。吴冕毕竟只是个十五岁涉世未深的少年，官场的肮脏险恶，人心的丑陋善变还是出了他的认知。

坠崖之后我完全与世隔绝，我不清楚吴冕是否幸免于难，也不知道张家后来怎么样了。

“好看吗？”

我收回思绪“你醒了？”

欧阳英昭似笑非笑“问你好不好看？”

“什么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