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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贺敬文满脸的不高兴,再看自己亲爹,还在那里傻笑,大概是看贺敬文长得不错,还要伸手摸这知县的小白脸。小白脸的脸色,更难看了。楚王世子也不开心了起来,一恼亲爹不体面,二恼这知县到王府里来摆脸子。还要代父答话。王府长史见此情况,忙对王府的宦官头领使了个眼色。
那老宦官扯起了嗓门儿,拖着长调子:“退————”
这就算是拜过山门了。
贺敬文又夹着腿出来了,在门口直跺脚地等老娘老婆。哪知这二位合了王妃的意,多聊了一会儿,等她们出来时,贺敬文已经急得头皮发麻了。婆媳俩在王妃那里感觉还算不错,出来被他吓了一跳。罗老安人就问:“你怎么了?”
贺敬文声音里带着焦虑:“快出去说。”一手拖着一个,飞快地奔出了王府。门房那里,张老先生正坐着跟侍卫们摆龙门阵,他见多识广,官话也讲得好,将《志怪录》里的见闻随便择了一些讲来,侍卫们听得心驰神往,还有人主动给他包了份午饭带来:“我们当差,不能饮酒,先生多担待。”
张老先生吃饭喝足,讲两个故事,再关心一下侍卫们的日常生活,旁敲侧击一下王府主人的习惯,尤其感叹:“为人父母不易,为人子女亦不易。”便引得侍卫说了不少世子的事儿。譬如“千岁有这么个儿子,真真好命,又知礼,又懂事。”、“每见王爷……咳咳,愁得跟什么似的。”、“小时候,见着那样儿,小脸都涨红了。”、“听说,以前急得直哭。”
张老先生接触得最多的,便是这样的小孩子,听了几句,暗暗分析这是哪一类。有些人,平时老实不吭气儿,那不是真的性情平和,是压着呢。不知道什么事儿挑破了口子,他做出来的事儿,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尤其在世子这么个年纪,十几二十岁,正是谁说都不听的时候。要这么看,真有个心头好,他为这个发疯,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跟着附和几句,张老先生再讨碗水喝,问:“我家东翁这般,早该出来了罢?该不会投了缘了吧?”
侍卫们便笑道:“怕是在等着呢,王爷的事情,没个准头儿。好在你们不用常来。”
张老先生:……挺好的,我那傻东家肯定不会乐意再来!
傻东家正在发誓,除非必要,半步也不踏进这王府里来。他这会儿是实在忍不住了——出城的路还长呢,尿裤子上怎么办?扯着一位侍卫,央人家领他去个僻静地方方便方便。
张老先生听到了声音,出来解救了他。看老先生面子上,一年轻侍卫领他到了自己等人方便之处,看他着急的样儿,还扭头笑了几声。贺敬文先是被尿憋得脸红红的,现在是羞得满脸通红。匆匆放完水,还差点湿了鞋面。
这样回来,要是脸色能好看,那就怪了。
不管怎么样,对楚王府绕着走,那就是件好事儿。无论是前太妃,还是现师爷,对此都乐见其成。
张老先生心情一好,便催着贺敬文去聘个钱谷师爷来。贺敬文对宁乡两眼一摸黑,问道:“钱谷师爷要到哪里去寻去?先生能兼么?薪俸好说。”
张老先生解释道:“钱谷师爷不止是看账管账那么简单,做惯了本地钱谷师爷的人,自有一本暗账,比这里县丞主簿们对官仓都熟。”
贺敬文大吃一惊,继而怒道:“岂有此理!朝廷财赋等事,怎么能落于私人之手?”
张老先生的心情瞬间落到谷底:“噤声!天潢贵胄还要英明神武呢,现楚王是个什么样子?便是东翁,会算账?读书人,心思在这上头有几个啊?”
贺敬文勉强接受了这个可恶的现实——他是个数死早,做八股文章没少写一股,那就不错了。甩手将此事交给了张老先生去办,请他“掌掌眼,寻个合用的、憨厚的钱谷师爷来。”
张老先生那种“亏本了”的情绪又泛了上来,当天下午拖着学生们上课,趁机对小女学生抱怨:“令尊……上辈子也这样?”
前太妃踮起脚尖,拍拍蹲在地上的肉墩子:“您说呢?”
【没反出家门你真是好修养!】
肉墩子抹了一把脸:“明天还要去州府见府台大人呢。那府台,怎么样?”
贺瑶芳苦笑道:“我哪知道这么多?不像王府那位闹出事儿来,我是不会知道的。还请先生多多费心。”
【亏大发了!】肉墩子心里嘟囔着,【再这么操心下去,我非得瘦成竹竿儿不可。】
贺瑶芳察颜观色小声说:“不是说,要救百姓于水火的么?”
“靠令尊么?”肉墩子严肃地问。
贺瑶芳尴尬地道:“要不,您还有旁的办法?要是我……咱叫他落个马,伤重回家休养也就成了,总比丢了命强。”
对亲爹下得去如此狠手,张老先生默默点了个赞,这真的是一个好办法!他已经快想要掐死这个老板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摸摸小女学生的头顶:“还是,再看看吧。你,不要这么重的戾气,那是你父亲,莫要自己后悔。再说了,你才多大?事儿还不是得我干?终究不忍心将这一片地方丢给乱匪啊!”
这一“看看”,就看出了一件更糟心的事儿来了——贺敬文要参他的顶头上司汪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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