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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捧着药,愁眉苦脸的答非所问道:“父亲先吃药吧,都凉了三四回了。”贾赦年纪越大越会折腾,近来开始学小孩儿不吃药了,熬了一碗药放到凉再端去热,热了再凉,凉了再热,非得一群人哄着捧着喂着的才肯稍微喝几口,还得配一盘子蜜饯果仁。
贾赦把鼻涕手绢扔到贾琏脸上,奈何力气不够,没扔上去,却正正好掉在贾琏捧着的药碗里,贾赦当即找到了好理由:“这药喝不得了,没得恶心着我。”
贾琏把药碗甩给丫鬟,示意她去小厨房继续炖,唉声叹气的恳求贾赦道:“爹,求您别闹了。”
贾赦委屈不已,气喘吁吁的装哭道:“儿子大了,翅膀硬了,不把爹当回事儿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叫我老人家参与,这是看不上我啦,趁早收拾行李带你们太太回金陵去算了。”贾琏几乎崩溃,回金陵从来都是老太太威胁政二老爷的把戏,他爹好的没学来,撒泼打滚却比娘们儿都熟练,这倒霉爹到底是谁惯出来的?
贾琏一屁股砸在凳子上,两手一摊:“爹,您老直说吧,在我大哥回来之前,到底怎样你才能把那碗药喝了?”
贾赦精神抖擞从被窝里坐直,两眼放光道:“我要亲自出马,亲自上场,亲力亲为,坑死王子腾。”
贾琏很光棍的一耸肩:“大哥没意见,我亲自给您老人家牵马去虐王子腾。”
贾赦脸一拉,无赖道:“你现在就去,抱着珊儿大腿哭都行,反正得让他同意我去第一线,不亲眼看着王子腾吹灯拔蜡,老子死不瞑目。”
贾琏差点儿没哭出来:“我闺女儿,您孙女儿现在都不抱人大腿了。”
贾赦一脸鄙视:“连撒娇都不会,你的童年是怎么过的?”
贾琏更想哭了:“您老好意思说?我小时候您老但凡管过我三天俩月的,我也不至于长成这样。”
贾赦老脸微红,支吾道:“你看你大哥,不也不是我养大的,多出息。爹都是为了你好才不养你的啊!”
贾琏彻底服了:“您老喝药吧,喝完我去就找大哥抱大腿行了吧。”
贾赦还想讲条件:“你先去。”
贾琏寸步不让:“您先喝。”
坐在桌前被父子俩忽视了快一上午的邢夫人终于听不下去了:“老爷,容妾身说句难听的——按照惯例,您大儿子还有半柱香就要回家了,您确定还想再拖到那个时候,让您大儿子再掐着下巴连灌两碗下去?”
贾赦打了一个哆嗦,随手扯过一条新手绢,狠狠囊了一大气鼻涕,恼羞成怒朝邢夫人吼道:“吓得老爷我又寒颤了,病重了都赖你。”
邢夫人撇撇嘴,端起茶碗润了一口,殊无诚意的拈起帕子假装抹泪道:“病在老爷身,痛在妾身心呐。若是能替了老爷病这一场也就罢了……哎,只恨妾身无能啊……”
贾赦和贾琏一起被雷到同步寒颤,贾琏缩缩脖子,对贾赦努努嘴,小声道:“太太什么时候变成这种风格了?”
贾赦往被筒里缩了缩,嘟囔道:“自从去送完那什么太妃的灵就这样了,老爷我现在很想请敬大哥推荐几个法力高深的道士过来驱驱邪。”
贾琏劝道:“您还是喝药吧,喝完太太就该走了。”
贾赦不情愿道:“拿来吧。”贾琏松了口气,终于搞定了。
下一刻,宁珊推开门,大步迈了进来。
贾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贾琏手上的药碗,一气呵成痛灌下去——趁机偷偷倒了一半在被筒里。宁珊明察秋毫,拎起湿哒哒的被子丢在地上,命令丫鬟道:“给老太爷换条被子,再去端两碗新药。”贾赦嘴一咧,差点儿老泪纵横。
邢夫人见宁珊回家了,当即起身道:“你们父子商量大事儿,我就不参合了,这便去瞧瞧公主去。”
宁珊颔首致谢道:“辛苦太太,索性陪着樱华一起用午膳吧,今日几个妹妹都不在家,她一个人难免寂寞。”大观园里的老太太又开始作天作地,以去送灵月余,长途跋涉,体力不支,精神不济,胸闷气虚为由,硬是让孙女儿外孙女儿等人都去给她请安。故而,今天一大早,迎春就领着惜春,黛玉拉着巧姐儿,姐妹姑嫂四人由凤姐儿带队一起回去请安了。
邢夫人点头道:“我省得。”说完还体贴的遣走了满屋子的丫鬟。
贾赦眼巴巴看着宁珊追问道:“王子腾怎么样了?”
宁珊端过药碗,反问道:“自己喝还是我动手?”贾琏一脸的幸灾乐祸没来得及收起便被贾赦看个正着,气恼之下奋力一掷,终于成功让鼻涕手绢着落在贾琏英俊的小白脸上。
贾琏呸呸的往外吐口水,恶心的脸色都青了。不过让他欣慰的是贾赦也没落着好儿,宁珊见贾赦“负隅顽抗”,直接掐住贾赦的下巴,迫使他张大嘴,顷刻间就把一碗还冒烟的药全倒了进去,贾赦被烫的“嗷”一声从床上蹿起来,直奔邢夫人坐了一上午的那张小圆桌,一口气把大半壶凉茶全灌了下去。
等到父子三人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讨论王子腾的问题的时候,厨房连午饭都送来了。贾赦照旧窝在炕上装虚弱,宁珊坐在炕沿儿上跟贾赦相对,贾琏自己搬了个锦墩打横相陪,先汇报自己这边的情况:“家里一切事宜我都托给珍大哥帮忙料理了,他派了蓉儿、蔷儿轮流往我们府上去,但凡有来信,不管京中的还是外省的,统统都截下来,保管一封也不让凤哥儿瞧见。”
宁珊端着碗,他从不管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边吃边道:“也提防着她从其他渠道知道,毕竟你家里还住着一个王氏,隔壁也有一个,依你媳妇儿那包打听的能力,备不住从哪里知道呢。”
贾赦吸溜着稀的像汤一样的燕窝粥,恹恹道:“今天就不该让她出门,当公公的还病着呢,她不说好生伺候着,去捧太婆婆的场,简直没把老爷我放在眼里,非常值得立一顿规矩教育教育。”
俩儿子都没理他,宁珊对贾琏道:“除了防着你媳妇知道王家的动向,你也注意着别着了旁人的道儿。你们户部本来就容易出岔子,责任又重,那王子腾也很有几个交好的狐朋狗党,办大事不见得行,坑人却都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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