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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红沙拉弓的力道越来越大,射出的空气柱由粗变细,裹挟着周边的空气,以愈沉重的力道扎透高空树叶,在一段时间的飞行后凭空消散,树叶残留的孔洞越来越多。
解红沙一弓一弓地拉,天牛在院落外与哭泣的左相家厨师商谈着,思归在瞧热闹,薄翅螳螂陪伴在身侧,偶尔指点一二。
浑身淋漓大汗,收工时阿郎拿过解红沙手中的弓,握在汗迹上,轻轻一拉,空气回旋凝成粗壮柱体,破空扎向高树。
树尖跌落扬起尘土,解红沙奇怪,他们练习射击从不伤树,为何今日要把树尖击落。
天牛与思归全部都立刻跑进来,左相的厨师抹着眼泪也跟进来。
只见跌落的树已是中空,纷扬的枯黄带微绿的叶片里爬出一只黑色蜘蛛,细长的肢节,眉心一点红。
“是低等虫族”。
黑蜘蛛藏匿在树叶间快爬走,肢节细长,就像几根行走的黑线。
薄翅螳螂捏树干,力道一大,看似坚硬的树皮化作筛粉,旱热竟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左相厨师请教完解红沙家常做菜做法后迅离去,趁着夜色微凉,在三只小虫的护卫下,解红沙开始了第一次夜间训练。
距离左相预定的进攻时日不足一周,这段时间里,快提升自我生存与进攻技巧尤有必要。
一片漆黑里,月色洒在天牛甲壳背上,反射盈盈的光。
“左相的厨师,看见阿姆射击树叶,出手利落,稳准狠,居然含着泪泡呆呆地看,我与它讲了两遍隔水蒸菜都听不进去”,天牛低笑,“阿姆,不知为何,我竟有一阵骄傲自豪,比自己的手艺被追捧还要欣喜。”
“嗯,它可真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虫”,熊蜂跳起来,顶沿途低矮花树垂落的花苞,触角上满是芬芳与粘粘的细碎花瓣与叶片。
穿过的虫族部落,来来往往的还有许多虫族,背负着浆果袋,几只虫拖着中型猎物,也有虫车上垒放着一个又一个硕大冰块。
擦肩而过时,清凉仿若从头顶灌下。
解红沙低眉浅笑。
黑夜里的密林,蛰伏着危机与未知恐惧,即使只是在边缘地带,即使月色清凉,参天大树组成的方阵仿若张开深渊巨口,要吞噬掉一切胆敢在深夜进入的无知虫族。
奇怪的很,解红沙目光所及之处,看得见树皮上嶙峋的纹路,瞧得见百米之外的微风拂绿叶,也听得到陡然静谧里微型生物在地底下的穿梭奔跑。
很奇怪,解红沙抬头看天幕遥远上弦月,在人类星球时,她远没有如今的感官灵敏,那时,便是夜间走在平地上,也要四五个宫人执灯引路。
而现在,她即使不低头,每踩一步,也有预感此处是坑洼还是平地,即使她只从这里走过一遍,只在前方平缓地带捕猎过一天。
还是那不知名药剂的影响吗?让她变得更灵敏?这是在往好的方向转变,还是在往更坏的方向转变?
解红沙想到那只说“没有气味的话,小心被我们吃掉哦”的虫族,想到完全没有一点虫族基因沉睡在神庙里的两名人类执行官,想到被黑爪勾向虫巢更深处的虫母。
她究竟要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筝,弓弦被薄翅螳螂拨动出声响,“阿姆,专心,今天我们要狩猎大型猎物,本来打算用中型猎物过渡的,但是没有时间了,实战出真知,待会儿我去密林引诱出一头大型生物,思归护着你,我们一起扑杀,阿姆你找它的弱点,寻找机会射中。”
解红沙凝神,点头。
盛大天幕里,蝰蛇高高跃起,紧跟在薄翅螳螂身后,沾满毒液的牙齿折射着垂涎的光。
“我们未必能杀它,但最好拿下它一颗利齿,毒液沾到熊蜂尾针上,进攻沙丘凶兽的时候,也许用得着。”天年拉出金属丝线,摆出战斗姿势。
熊蜂拉着解红沙起飞,“阿姆,我带您在它四周盘旋一圈,您看下哪里适合射击,叫停我。”
解红沙的手腕传来拉扯的坠痛,她的体重成为千斤坠,维系在她与熊蜂交叠的手里,越升越高,地面越来越远,直到一人一虫以上弦月为背景构成一幅运动画面。
她以公主的身份成长,接受教育,甲胄挡在她身前,阿爸挡在她身前,阿姐挡在她身前,如今,她是亡国公主,她不可畏惧,不可退却。
“放”,闻声,熊蜂松开肢爪,解红沙快坠落,对准早已选定的蝰蛇瞳仁,射出第一箭。
在即将坠落地面之际,熊蜂抓起解红沙背领再次飞起。
蝰蛇对薄翅螳螂的追击愈凶猛,猛然扎过来的箭矢从它的上眼脸堪堪擦过,没有射中,但惹怒了它,它的瞳孔竖成一条直线,盯着带着解红沙快飞行的熊蜂。
好肥,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蝰蛇快游过来,无论薄翅螳螂如何挑衅,肢爪劈裂开身覆鳞片,蝰蛇还是直奔解红沙与熊蜂而来。
熊蜂飞得更快,坠落射击再接起的把戏用不了,解红沙盯着步步逼近的蝰蛇,在她眼中,这蛇是屠尽她满门的反叛部队,这蛇是在宫殿烧杀辱掠的脏臭,这蛇是穹顶之上浮动的阻碍她回家的覆盖网。
解红沙抬脚,脚尖抵住弓,左手拉弦,射击。
空气柱直飞,穿过她数日来的勤学苦练,扎进她无数次射进的“叶片”。
蝰蛇闭合眼睑,弹开空气柱。
但是旋转的空气柱到底划开它相对脆弱的眼皮,冷的血在月色下溅开,薄翅螳螂追着在蛇尾砍刺,蛇出威胁的嘶嘶声。
在解红沙第三箭又擦着它另一只眼皮堪堪飞过,天牛金属套住它的尾尖,蝰蛇果断断尾,匍匐在地面,急游移进密林。
解红沙体力急告罄,熊蜂将她放于地面时,腿软得可怕,可是看向密林逃窜的黑影,她觉得勇气与信心在心底滋生,原来,原来我也可以,不是只能编织地毯,不是只能养育幼虫,不是只能猎捕比自己体型小得多的生物,我可以,我也可以,可以给比自己强大得多的生物造成伤害。
眼泪从解红沙的眼窝里坠出来,砸向草芥。她握紧拳,如果早一点就好了,如果反叛军与正规军对垒时她也有勇气和能力站到战场就好了。
“我是不是很厉害?”解红沙抽噎着问。
“嗯,阿姆厉害的”,思归回应她,天牛与薄翅螳螂静静站在她的身侧,凉风忽起,灌草摩挲,解红沙的衣衫飞扬。
“有趣”,黑虫坐在悬崖岸边,“哪,你瞧,真稀奇,虫子们在教虫母围猎。”
红虫点头,“确实有趣”,它的肢爪隔空虚捏解红沙,“这么一丢丢,杀伤力却可以,实话讲,我现在浑身躁动,很想立刻去猎捕这只虫母,它看起来可比躺在湿热洞穴里摆出妩媚姿势的虫母诱人多了。”
“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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