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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对着她笑了笑,甩了甩浮尘:“陛下今夜打算去柔福宫,还劳芳春姑娘告诉昭阳宫的太子妃一声。”
“公公有心了。”芳春抿唇笑了笑,悄悄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娘娘说了,平日里多有劳烦,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公公收下才好。”
万千把玉佩握在手心里摸了摸,触手生温,心知是块好玉,整张脸都笑开了花:“这是哪里话,我做奴才的,做的也都是举手之劳,真是受之有愧。芳春姑娘回去定要替我和娘娘道声谢才好。”
芳春点点头,目送着万千离开之后才往昭阳殿走去。
杜云微正在对镜梳妆,她的长发乌黑一如鸦羽,用一把玉梳子轻轻的梳着,珠光幽然照在其上,仿若浮在梦乡深处的绮梦一般的美好。
芳春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把皇帝今晚的行程说了。
杜云微闻言却只是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缓缓然的叹道:“我们这位陛下啊,真真是心急。”她用胭脂点了点唇,红唇犹如含血一般,“柔妃一有身孕,他就急匆匆的要去宠一宠。也不想想,柔妃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杜云微抿唇笑了笑,一点胭脂美艳惊人,她的语声柔媚的仿佛染了金黄的蜜水:“他都已经吃过我的胭脂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孩子呢?”
☆、第54章
虽然萧沉渊的动作很快,但是苦寒来毒发的速度也很快。等到他们坐上前去温泉行宫的马车的时候,易雪歌已经又冷又疼的缩成一团,就像是个小雪团似的,一点微薄的阳光都可以将它融去。
萧沉渊看得心疼,只得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慰:“没事的,等会儿就好了。”他低头吻了吻易雪歌的额头,替她吻去那些湿汗。
易雪歌不自觉的紧紧抓着他的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浑身僵冷的不得了。她想要说些什么,唇上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觉得自己冷的要命,体内的所有血液都在一寸一寸的结冰,那种从内到外的冰冷,折磨着人几欲疯狂。
模模糊糊的,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后自尽之后,她那场几乎要送掉性命的大病。那个时候,她没有什么知觉,只是觉得很累、很困,想要就那样睡过去,去追母后一起离开冷宫。可是,怎么能够呢?生命如此可贵,她还未出过冷宫,还未见过外边那些风景和人,怎么能够就那样死去?所以,她还是熬了过来,活了下去。
易雪歌抿了抿唇,唇色发紫,还带着被咬出来的牙印和血迹,她想:真冷啊,真疼啊她已经出了冷宫,出了楚国,见过了外边那些风景和人,爱过这世上最值得爱的男人,人生至此,或许已然毫无遗憾?
萧沉渊眼见着易雪歌闭上眼,呼吸渐低,心下一惊,伸手搂着她,伏在她耳边说道:“雪歌,别睡。”他顿了顿,轻声道,“我和你说个秘密好吗?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错过了这一次,你一定会后悔的。”
易雪歌的眼皮颤了颤,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向上一扬,她似乎想要笑但面色还是苍白并且惨淡的:“什么,秘密?”她的声音听上去颤颤的,就像是树枝上滑落的细雪,掉到地上,就化成了水。
萧沉渊安静的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着那个秘密要从何说起。他黑沉沉的眼底看不见一丝的光,只有无边的长夜,淹没一切的星光和月光:“我父皇告诉我,我出生是在夜里。他夜里梦见五爪金龙盘桓而来,在乾元殿落下,自称投胎汝家。等他从梦中醒来,恰好听到我出生的消息,天边黎明将至。书上说‘日出有曜’,所以他为我取名,沉曜。”
易雪歌僵冷的身子颤了颤,只可惜以她目前的体力,连一个表情都做不出来。
萧沉渊抱着她,缓缓地思索着过去的那些事:“所以,从很小的时候起,父皇就告诉我‘我是不同的,我是上天所赐能够一统三国的真命天子,我终将实现无数秦国先辈的壮志’,我亦是深信不疑。”他顿了顿,然后接着道,“后来,我习武学文,四处征战,布局图谋天下,直到听到父皇病重的消息才在对魏行军的边界止住兵马自阵前返回宫中。”
他的声音在宽敞的马车里静静的流淌着,就像是荒野里无声无息洒落的月光,黄沙漫漫,冰冷而黯淡,不只是埋着白骨还是宝藏:“我整整跑死了四匹千里宝马,日夜兼程,才堪堪赶回宫中见到父皇的最后一面。那个时候,父皇已然病得无法言语,只是不放心我,撑着一口气等着。直到见了我,方才放了心,一句话都没来得及交代就含笑而去。我不仅全身疲惫,心中亦是悲痛难当。”
易雪歌的眼睫颤了颤,即使是冷的连手都动不了,可还是睁着眼认真听着。
萧沉渊却像是想要取暖一般的将易雪歌冰块似的身体紧紧搂住,笑了一声:“雪歌,你听到我的心跳了吗?有时候想想,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他语声冷凝,笑声冰凉犹如落雪,好一会儿才重新拾起旧话说了下去,“皇兄恰好有要事要和我说,便引着我去了偏殿,屏退左右。那个时候,偏殿里只有我、皇兄、杜云微、周云起四个人。他们原本该是自父皇离世之后,我最信任的人。自小一同长大,云贵妃临终之前殷切嘱托的亲生兄长;三媒六聘,以国礼迎娶的结发妻子;沙场上相互扶持,一手提拔,情同兄弟的下属。”
易雪歌眼眶慢慢的红了起来,萧沉渊却笑着低头吻了吻她的眼帘,轻轻地:“没事的,都过去了”他想了想,便掠过了许多话,直接说道,“皇兄在茶水里下了化功散,等我从密室醒来的时候,在所有人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其实,按照那三人的密谋,那茶水里面本该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只是皇兄利欲熏心,想要从我手中得到秦国皇室的暗卫以及以及我手上那些东西,偷梁换柱的改了化功散,将我囚禁于暗室囚牢。他废了我的武功,用尽了所有的刑罚,几乎将我剩下的半条命都夺去,终究还是没有从我手中得到任何东西。”
萧沉渊仿佛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坦然的道:“那个时候,非常的痛苦,身体和心理上的。自我厌恶和自我怀疑的情绪几乎完全笼罩了我。我知道我是绝不会将东西交给皇兄也不会认输一般的自我了断。所以,我只能近乎自弃一般的等着,等皇兄失去耐心或是自己死于重刑。他们三个都背叛了我,我自然不会再奢望有人会来救我。”
易雪歌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像是圆润的珍珠一般,滚落的过程中面目全非。那种滚烫的温度,就像是火一样的热烈,如同火舌舔过皮肤,让马车中的两人都怔了怔。萧沉渊抬手轻轻替她拭去眼泪,忍不住又吻了吻易雪歌的额头,垂眼时,正好看见了易雪歌睁开的眼睛。
易雪歌的眼睛真的非常的美,形状优美,顾盼之间就可让人想起山想起水,想起一切自然之中的美好事物。只是这一刻,她眼底的泪水盈盈,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几乎是不可承受之重。
萧沉渊缓缓的吻了下去,薄唇碰到眼泪就像是吻着花瓣上的露珠一样湿漉漉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正好吻在自己的心尖上,整颗心都是软的。看着那颗心就那样在温热的泪水里沉下去。
“雪歌,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一切也并非不可忍耐。”萧沉渊似乎想要安慰她一般的温柔说道,“至少,上天垂怜,让我遇见了你。”
易雪歌的眼泪无法止住,只能隔着湿漉漉的眼睫静静的看着萧沉渊,等着他把话说完。就像是她午夜时分站在廊下,等着昙花花开一般的安静而忍耐。
萧沉渊叹了口气,轻声说了下去:“这世上的人心就是如此的奇怪。我信任那三人如同信任我自己,可是他们背叛了我。而我曾厌恶提防的人却甘愿抛下似锦前程,赔上性命救我。”他看着窗口沉思了一会儿,“你记得过去我皇兄身边的那个姓林的太监吗?他叫林从之,自小就被卖进宫里,正巧跟了我皇兄,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以前读史书,只觉得前朝覆灭根源就是那些权阉,所以对着那些太监一向都是留有余地。等到见了林从之在皇兄跟前俯首贴耳的样子,就觉得他太过谄媚,没有风骨。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好不容易做了连内阁阁老都不敢小觑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却还愿意为了我冒死暗报皇后,将我的事报到我东宫的臣属那边。最后,也是他偷偷假造了皇帝手谕,与我的人里应外合救了我出去。”
易雪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从她的角度看去,萧沉渊的面容白皙犹如凝玉,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只有一双眼黑的没有一点光亮,仿佛还沉浸在那个永远都无法忘怀的黑夜里。
萧沉渊继续说着:“我一出暗牢,皇兄手下的那些人就发现了。皇兄离开就带着人追了上来,最后,林从之便带着东宫最后的三百死士以及我的替身引走了皇兄的人马。他们全都死了,只有苏长生忍辱负重的带着我去了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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