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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齿间最后一支香烟抽完,宋呈律摸出烟盒轻微晃了晃,没声儿,零星的两支烟也被他消磨到一根不剩。真没意思,他直接随手一扔,丢进了用黑色塑料袋套中的矮桶里。正要进吧台买包烟,一群头发染黄毛的混混,围堵在他了面前,足足叁四个人。带头的瘦子嘴里咬着烟,一副地痞流氓像儿,“听说你在网吧里摸我马子胸?”宋呈律暗暗的打量,出门不利,遇到群找茬儿的。他手插裤兜里,暗自琢磨那女的谁,“你马子哪位?”瘦子男人气焰嚣张:“甭管哪位,反正我就知道你摸她胸了。”另一兄弟鄙夷道:“装什么呢?网吧一姐苏柠都不认识么?”宋呈律思索着有哪位女孩儿,名叫苏柠,思来想去是上次那位,见过一次面的长发妹子,乐,这女的脸蛋挺漂亮白净,说谎话冤枉人倒是理不直气也壮。他简明扼要抛仨字:“不认识。”几人站的位置是酒吧的后门处,环境暗。客人进进出出,啥身份的人都有,屋里吵闹音响大,喝醉酒闹事儿的几乎每天都有,一般人不会特别留意,今天谁谁又打架斗殴了。“去你妈的,我对象还冤枉你了呗?”这叁字明显激怒了瘦子,他暴脾气的撸起袖子磨拳擦掌,身旁弟兄拱火道:“东哥,别和他废话,我有调查过他的家庭背景,这货孤儿院长大的,打小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不是我要刻板印象,这种父爱母爱皆缺失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物,小孩儿素质啥样有目共睹。”宋呈律冷冷一笑,抄起扔地上的啤酒瓶,哐一声朝墙上砸去,玻璃碎片混合着蹦出的黄色液体四溅,飞洒在了墙壁上。瞬间酒精浓度挥发,冲散了烦闷拥堵的香烟味。他不悦的皱眉,拿断了半截的啤酒瓶握手里,指着那些人,“要打就打,别他妈磨磨叽叽的。”任贵东见势喊了一声:“上!给我揍他!”四个人手持凶器越靠越近,向他袭来。打斗过程中,宋呈律麻利抡起其中一人衣领,就往墙上撞,那人头骨霎时发出清脆的撞击裂响,滑到地上,捂着头发出凄惨的叫骂。以一敌众,偏遗漏了视野盲区。有人背后搞偷袭,宋呈律头顶猛地被一铁棍击中,顷刻间,温热黏稠的液体从额角溢出,潺潺滚落到眼皮……又湿又冷。他一时意识不稳,踉跄着往前跌跪在地,手撑住地面想起身,那些人一哄而上,狠踩他的肩背,踢他,每一重拳都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残忍用力。我操,失策了。宋呈律被打的躺地上瑟缩抱住头,瘦子甚至抡起高脚椅想砸死他。乱糟糟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有人打架,惊动了酒保,酒保厉声道:“趁我还没和经理报备,都滚出去,再打就报警了!”那些人丢掉椅子,互相推搡着,骂骂咧咧的溜走了,“你小子给我等着。”走之前还不忘语言威胁。宋呈律起身,酒保小哥扶住他,“兄弟,你还好吧?要不然去医院看看?”“谢谢,不碍事。”他接过酒保递过来的纸巾,擦擦嘴角的血迹,跌跌撞撞走了出去。魏砡这晚夜班上的不太顺利,车间里有六台裁剪机老化出故障。组长喊来主任,说设备停运无法做工,让维修工过来修修。这大半夜的,修理工都搁家睡着了,主任怕打扰人老师傅就自己动手。可他毕竟是一管事儿的,检查来检查去,也没摸着门道,只得允许使用机器的六人,暂先停工半晚。心想服装厂裁剪机紧缺,明儿得给供货商打电话,让他们多送二十台过来。通知说,你们有谁想多赚夜班费的,可以等轮到自己休息时,自觉补回来。撂下一句话,便背手潇洒走了。魏砡无事可做,就想帮忙做点儿熨布等工序,庄小慧见状赶紧喊了声砡子,顺便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多好睡懒觉的机会,别浪费掉快回去。魏砡想着自己确实有点累,于是下楼。那边宋呈律走到半路,脑袋晕晕乎乎,无意识地闯入了酒吧旁的一条胡同里,撑住墙,浑身发冷。慢慢滑到地下蹲着,胃里咸腥气息涌入口腔,猝然吐了几口鲜血,他浑浑噩噩的想,如果他的人生停在18岁,如果他没有遇到她,如果就这样死去……也未尝不好。
可是,他不甘心。他颤颤巍巍掏出手机,拨通了魏砡的电话号码。魏砡总觉得今晚的风冷的刺骨。她抬头看了眼月亮,淡淡的亮黄色,挂在遥远的天际,周围是相互点缀依偎的星星,铺满了湛蓝色的夜空。暖风吹拂,气温湿热,到处是平和宁静的氛围。这么好的夜景,应该用来欣赏的。她忽略掉那丝寒冷感,走向厂后门,兜里手机震动响铃,她接起,用跟对待老友一样熟络的语气,和那人聊天:“喂,小宋,好久没问你,你最近过的可还好?”宋呈律的呼吸低沉克制,她心一颤。他道:“我想你。”“你……想不想我?”魏砡一愣,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颤,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我也想你。我想见到你。她觉得他声音不对劲,“你现在在哪儿?位置告诉我,我过去找你。”她叫了辆计程车,路上堵车,她心急如焚。眼眶里堆积着泪水,她冷漠的擦了去。魏砡一直认为自己,是位没有心的自私女人,她不会哭,更不会为任何一位男人留真心,孤寂自卑久了,爱情俩字已不属于她。她有想过自己未来的归宿,若永远找不到那个孩子,便先这样平淡安稳的活着,老了去家养老院,然后带着遗憾,静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但是为什么,那么年轻的你,要出现在我的世界,还打乱我生活的节奏?她不该这样的。十五分钟的堵车路程结束,魏砡道:“司机师傅,麻烦开快点,我找人。”“欸好。”出租司机听她这么着急,只好加大一档油门去往目的地。在那个漆黑冗长,留一盏昏黄路灯陪伴的弄巷里,魏砡找到了宋呈律,她看到他蹲在灯下缩成一团,脚边淌着一滩污血。她的心苦痛的揪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他。“宋律,别睡。”她跟着他蹲下来,万般柔情的捧住他的脸,看他流血的额头,看他黑色的,茫然若失的眼睛。他抓住她的手贴脸上,低低求她:“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找不到我的家了。”魏砡点头,顺着他说:“行,你家在哪儿呢?”宋呈律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家,连在北京的这个大家庭,都是虚无缥缈的。以前曾院长告诉他,如果再有同学问阿律你家在哪儿,你就告诉他们,你家在北京,你是北京长大的好孩子。他脑子沉的无法思考,梦语一般的呢喃:“我的家在……北京,那里有一座很大的四合院。”魏砡怜悯的瞧他,从他身上,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相同的脆弱且敏感,一样相似苟活的,两个另类孤单生命。这样一个好看的人,本应永远健谈随和,风月明朗。不该变成这样。擦掉额角的血迹,她仰起脸,虔诚的去亲吻他,唇瓣湿润,慢慢地摩挲滑过,眉梢那块肌肤,接着是眼皮。他因为这个吻而闭上眼睛,迷失在她温柔,而软香的嘴唇里。往下,是他的鼻尖。她气息温润的覆盖住,轻轻地吮吻,不舍得远离。再往下滑,包裹住他略显干燥的唇,双唇熨贴,拂去了严寒冬季,带来了春夏燥雨。魏砡吻得是那样慢条斯理,那样莹润软腻,含住宋呈律的唇,没有涌现一丝一毫的色欲,更没有伸舌往里探入。他自然是沉迷和陶醉的,睁开的双眼,热切专注而迷人。如果仔仔细细对视,会发现,那是一片溺醉死人的熏心热欲,仅她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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