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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姨娘的屋子翠冷是去过的,自然远远及不上祁夫人的屋子,却也是彩绣辉煌,应有尽有,就更别说素日宋姨娘的日子是何等的养尊处优了,祁夫人这个正房夫人又是个宽和的,从不让妾室通房立规矩,也从不苛待妾室庶出,便是将来有朝一日人老珠黄失了宠,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何况自己年轻漂亮,正是一个女人一生最好的年纪,远非早已人老珠黄的宋姨娘可比,侯爷又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便要失宠,也是很长时间以后的事了。
翠冷一向自负容貌了得,平心而论,纵观整个朝晖堂乃至整个显阳侯府,她的容貌也的确是拔尖儿的,也就难怪她会被宋姨娘一撺掇就动心了。
而宋姨娘之所以会撺掇她,也是因为一早便已看出她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若是安分,也就不会明明是一样的丫鬟衣服,她偏要将自己的改来比别人的腰身要细一些,素日也爱涂个脂抹了粉的,看见她的那些饰就挪不开眼了。
也所以,翠冷今日才会明知风险极大,依然在简单的乔装了一番后,便打着祁夫人的旗号去请沈腾了,风险虽大,收益却也大不是吗?而且表少爷自来去了朝晖堂都目不斜视的,只怕连夫人跟前儿服侍得最多的桃林杏林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过,哪里能认出她是谁来?
就是抱着这种侥幸的心理,方才在沈腾挨个辨认的时候,翠冷尚且能勉强自持过,她可是乔装过的,表少爷一定认不出她的,一定认不出的,纵然不幸认出了,她也完全可以咬死了不承认……直至此时此刻,翠冷方知道自己那点侥幸的心理是多么的可笑,自己又错得有多离谱,可事已至此,她就算悔青了肠子又有何用?
“……夫人,奴婢已经把什么都说了,只求夫人千万不要将奴婢一家子分开,奴婢来生一定做牛做马,以报夫人的大恩大德!”翠冷说完,一边哭一边又给祁夫人磕起头来。
祁夫人待她磕了一会儿后,才揉了揉眉心,与金嬷嬷道:“把她先带下去关起来,待晚些时候侯爷回来了,看侯爷要不要亲自问她话后,再将她一家子都卖出去罢,记得给他们找个相对好些的主家,再就是别忘了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金嬷嬷忙屈膝应了,冲方才架着翠冷的两个婆子一挥手,二人便架着翠冷将其拖了出去。
祁夫人这才看向宋姨娘,冷笑道:“翠冷方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贱婢,竟敢收买她屋里的人,打探她屋里的事,果然是她素日里太宽和,纵得贱婢连天高地厚都不知道了,这次她不让贱婢不死也脱一层皮,她这个显阳侯夫人也趁早别做了!
宋姨娘心里直打颤,夫人是宽和,可谁遇上这样的事还能宽和得起来,也不知夫人会如何惩罚她和她的芷儿,应当不会惩罚得太重罢?毕竟她也是侯爷的人,就算这些年再不得侯爷的意儿,到底服侍过侯爷一场,还为侯爷生了个女儿,芷儿就更不必说了,身上流着侯爷的血,无论如何也是侯爷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想来侯爷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夫人作践她们母女罢?
面上却尽力自持着,赔笑道:“夫人,那不过就是那贱婢的一面之词罢了,婢妾真的是冤枉的,还请夫人千万要为婢妾做主啊……”
话没说完,祁夫人已冷冷道:“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金嬷嬷,你再问她们,看她们又都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从实招来的,就不一家子分开卖,也尽量给他们选个好些的主家,否则,一律卖去西北和关外做苦役,让她们自己看着办!”
“是,夫人。”金嬷嬷大声应了,又审问起宋姨娘与顾芷的丫头婆子们来。
后者们才亲眼目睹了翠冷的下场,早吓得脸上青浑身颤抖了,金嬷嬷才一问,便立时把自己知道的竹筒倒豆子般都倒了个干干净净,从宋姨娘是如何吩咐她们把事地的青石板提前抽走,什么时候与她一块儿跳出来拿沈腾的现行,又如何吩咐她们一定要绊住沈腾,如何咬死了是沈腾轻薄了顾芷……你一言我一语的,连同宋姨娘分别许了她们多少金银并事成后会让顾芷向祁夫人讨了她们做陪房,甚至连顾芷偷偷给沈腾做了多少荷包扇套都说了,根本不容宋姨娘与顾芷抵赖。
祁夫人一开始还沉着一张脸,等听到后面,就忍不住怒极反笑了,待摆手命金嬷嬷将众丫头婆子带下去后,才掏了掏耳朵,笑向宋姨娘道:“继续喊冤罢,不过你最好换几句鲜点儿的说辞,只一味的说自己是冤枉的,让我千万要为你做主这类话,你说的人不腻,我听的人都腻了!”
宋姨娘见祁夫人虽在笑,眼神却冷若冰霜,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哪里还敢再继续喊冤,只是抿紧了嘴唇,不一语。
“哼!”祁夫人冷哼一声:“怎么着,铁证如山,自己也知道没脸再喊冤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打宋姨娘二十大板,就在这里打,也好让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都看看,颠倒黑白以下犯上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人,都是个什么下场,以儆效尤!”
祁夫人说这话时,眼睛一直定定看着顾芷,直看得顾芷浑身冷如坠冰窟,几乎不曾瘫倒在地上后,才无声的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
很快便有粗使婆子抬了行刑的长凳和板子来,宋姨娘见那板子比手掌还宽,行刑的婆子都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是祁夫人的人,二十大板下去,自己纵不死也得废了,唬得半死之余,又岂能不做垂死的挣扎?
因白着脸色厉内荏的叫道:“夫人,我再怎么说也是侯爷的人,所谓打狗尚要看主人,夫人就算要打我,也得先征得侯爷的同意,待侯爷了话后,才好打我罢!还是夫人担心侯爷回来后,便不能随意落我了,所以打算来个先斩后奏,横竖夫人有几位小姐少爷,侯爷纵再生您的气,也奈何不得了您,果真如此,请恕我不能从命!”
“你是侯爷的人,我得先征得侯爷的同意后才能打你,侯爷回来后,我便不能随意落你了?”祁夫人就凉凉的笑了起来,“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看来我今儿若不好生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记不起我这个主母对你才有生杀予夺的权利,我要打杀你卖你,便是侯爷也拦不住了,何况,你觉得侯爷会拦吗?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行刑,记得,不是二十大板,而是三十大板!”
几个行刑的婆子忙应了一声,便如狼似虎的一窝蜂上前,将宋姨娘按倒在长凳上,不由分说打起板子来。
宋姨娘自然要挣扎,只她多年养尊处优下来,又寡不敌众,哪里是婆子们的对手,很快便被打得鬼哭狼嚎起来:“你们这群狗奴才,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再怎么说也是侯爷的人,还为侯爷生了三小姐,岂是你们打得起的……”
等接连挨了几下,痛得她昏后,她便再嚎叫不出来,惟余惨叫了,可婆子们却都充耳不闻,仍一下一下重重的打着,金嬷嬷还在一旁凉凉的说道:“不过一个猫狗般的玩意儿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一盘菜了,还有脸说什么好歹为侯爷生了三小姐,三小姐可是我们夫人的女儿,与你有什么关系……至于侯爷,就更是连你长什么样儿都早忘记了,还叫侯爷呢,呸!”说完还狠狠啐了一口。
宋姨娘心里都快恨死了,身上更是痛得她只觉自己下半身都被打烂了,再顾不得逞强了,惨叫着向祁夫人告起饶来:“夫人,婢妾知道错了,婢妾以后再不敢了,求夫人饶命……婢妾真的快被打死了,求夫人饶命啊……”
祁夫人却只是看着自己的指甲,就跟没听见宋姨娘的话,也不知道眼前正有人在挨板子一般。
一旁顾芷哪里还看得下去,她原以为祁夫人只是白吓唬吓唬宋姨娘的,更多还是为了敲打自己,毕竟自己也是父亲的女儿,父亲待自己自来也颇疼爱,嫡母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想着眼下祁夫人正生气,只怕自己为宋姨娘求情不但不能让她消气,反而只会火上加油令她更生气,让宋姨娘被罚得更重。
遂咬牙强忍住了为宋姨娘求情的冲动。
却没想到,那些粗使婆子竟是真打,每一下都高高扬起重重放下,那板子打在宋姨娘身上沉重的声音,光听着已让人不寒而栗了,何况她还能亲眼目睹宋姨娘不过才几下,已被打得衣裳血红一片,渐渐更是血肉模糊了,委实惨不忍睹。
顾芷又急又痛又悔又怕,哪里还顾得了旁的,只知道自己再不替姨娘求情,姨娘就要被生生打死了!
因忙跪行至祁夫人膝下,哭道:“母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姨娘只是不忍见我伤心不忍见我失望,所以才会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下如此糊涂之事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母亲要罚,就罚我罢,只求母亲不要在打姨娘了,再打下去,姨娘就要没命了啊……求母亲大慈悲,饶了姨娘这一次,要罚就罚我罢,求求母亲了……”
不待话音落下,已拼命给祁夫人磕起头来。
祁夫人看也不看顾芷,也不话叫她起来,只慢条斯理的与金嬷嬷道:“打几个人去家庵那边收拾一下,晚间待侯爷回来,我把事情禀明侯爷后,明儿一早便将宋姨娘送去家庵养病罢,她此番病成这样,不将养个三五七年的,怕是好不了啊!再就是家庵那样的地方,也算是佛门清净之地,就不必让人跟着宋姨娘了,也省得扰了菩萨的清净。”
顾芷正磕头的动作一下子定格住了。
姨娘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嫡母却连养伤的空档都不给她,明儿一早便要将她送去家庵,家庵那样的地方,能有什么良医好药,又能得到什么妥善的照顾,嫡母这不是生生在逼姨娘去死吗?
就算姨娘侥幸熬过了这一关,嫡母一开口便是三五七年的,三五七年后,自己必定早已被打出了门子,父亲指不定连自己这个女儿都忘了,又怎么还会记得曾经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的姨娘?便是现在,父亲待姨娘都够淡,已是好几年不曾踏进过姨娘的房门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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