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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钗之母、薛姨妈也深知这一点,故而早就和姐姐王夫人达成一致,要将薛宝钗嫁与外甥贾宝玉为妻,平稳一生为上。
王夫人自是乐意,自己的外甥女儿知根知底,稳重大方,虽然比宝玉大得两岁,倒是正堪配,宝玉性子顽劣,不喜读书,有了贤德正妻,正好约束他一二。
只是老太太那边不好说,这等于是拂了她的意思,又兼之宝玉尚且年幼,还说不上亲事这上头来,故而王夫人不敢自作主张,本来说好了要妹妹带着外甥女儿入京小住,趁着住下的时机慢慢地撮合,王夫人还特意将宝玉的玉告知了薛姨妈,令她们在金陵的时候就打了一块金锁,也刻上两句和宝玉的玉差不多的吉利话在金锁上,想要借着这一块金锁和宝玉做文章,打算放出“金玉良缘”的风声来试探老太太。
偏偏这节骨眼上薛宝钗的哥哥薛蟠打死人了,那可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这不添乱吗?可叫王夫人怎么好意思在府里说嘴,还硬要牵扯上宝玉的婚事?
好在只提了那一句之后,贾母便转了话题,不再说薛家的事情了。
王夫人暗思,所幸现在家里人还不甚清楚,倒是设法叫娘家哥哥王子腾帮忙,千万将薛蟠之事的口声压服下去,别叫流传到这里来。
因为贾母身子不好,林煜便识趣地说:“外祖母既然身子欠安,就早些安歇吧。明儿一早再来给您问好。”
众人于是都散了。
此时天色尚早,林煜沿着路慢慢走着,品度着贾府的风貌,尽管不能和御花园的风致相比,却也是花木葱茏,桐叶若新,雕梁画栋掩映其间,确是富贵人家。
隐隐听见山石之后似乎有孩童朗朗背诵之声,林煜心生好奇,“贾府之内竟然有如此用功读书之子弟?想来也不至于将来一败涂地了!”往假山后看去,不是别个,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贾环。
贾环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摇头晃脑地背着“子曰”背得起劲,忽觉有些不对劲,抬眼一看,却是那林家的表哥林煜正含笑看着自己。
贾环急忙跳下石头,喊了一声:“煜表哥好”,又忽然察觉到什么似地,局促不安地将身上的半旧宁绸袍子往下拉,想要盖住脚面。
原来,贾环脚上的鞋子是赵姨娘亲手做的,她一向俭省,整匹的缎子哪里舍得拿来做鞋子?都是用些碎的边角料拼起来的,看着花花绿绿的似乎很好看,就是不经事,穿几次就裂开线口子了。赵姨娘却还骂贾环不知道爱惜,可是,贾环一个天天要上学堂的读书小儿郎,怎么能和她成日里窝在家里、不太走动的妇人相比?自然就费鞋子了。
他越是想遮掩,林煜越是注意到了,原来,贾环脚上穿着的鞋子已经裂开口了。
林煜蹙眉打量了贾环两眼,心想,庶子也要算主子爷们,每月都有分例的,怎么环儿的衣着还比不过府里的下人呢?
刚才吃饭的时候林煜留意到贾宝玉穿的是簇新的倭缎,一块尺头就能买上十匹这样的宁绸了,王熙凤穿的是织金的妆花缎,是上用的,有钱也没地方买去。再看看贾环,小孩儿身上的袍子是最薄的宁绸的质地,还是旧的几乎洗褪了颜色,简直寒酸得林煜都看不过,还有他那鞋子,居然是开了口的,哪里像出身贾府的小主子?
“环兄弟,”林煜沉声回了他一句,指着他的鞋子问:“鞋子怎么破了?怎么不去和琏二嫂子说一声,叫她给你送一双新的来?”
贾环将露脚的鞋往衣袍下缩了缩,尴尬地说:“我们府里的供应,各房都是有分例的,我的已经用了。”
林煜往日在扬州自己家里的时候早就听母亲说起过贾府的风俗和林府不同,因为贾府人多,是非也多,故而各房里该用多少的分例,分配丫鬟婆子和小厮伺候,各得多少钱的月钱都是有账本规定了的,不然就怕被人挑拣埋怨说不公平。其中,庶子庶女与嫡子嫡女都是一样的分例,还有,主子们一年四季都要做新的衣帽鞋袜,也是由着专门针线房的人做了送去的。怎么每见着宝玉,都见他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裤,而贾环却是这般境地?
不过,也许是环儿是小孩子家调皮的缘故,故而衣料上比别个要费些,那也不是什么大事,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把分例弄得宽松些便是了,总不能叫环儿穿着这样出去,那还不是丢贾府的脸面?林煜思忖着是不是该和琏二嫂子说道说道这个事情。
贾环见煜表哥的神色,又急忙解释说:“我跟着姨娘住,所以,我的分例是分给姨娘的,这一年府里兴的新的规矩,说是有些房里的主子不爱穿外面针线房做的衣服,嫌针脚不好款式不合心意,又说反正各房都有人会自己做,故而今年一整年都没送成品的衣服鞋袜来,而是送的是衣料叫自家裁剪制作。因为我舅舅家里有些困难,姨娘总要节省着些接济一下他们,所以……等我回去叫姨娘给缝上这口子也就是了。”
哦,原来分例虽有,却被赵姨娘中途截留,拿去接济娘家了。倒是个懂事乖巧的小孩,不过他母亲,那什么赵姨娘却实在是不太懂事,儿子如今是在外面求学的人了,不紧着他用,却接济什么亲戚,真是本末倒置。
林煜心里想着,脸上的神色柔和了几分,说:“我忽然想起来,我来这边府里住着,琏二嫂子客气得很,也给我送了许多衣服鞋子来,可是,我在宫里住着,哪里用得上呢?不如你拿去穿吧,尺码可能大了些,叫姨娘给你改一改,收一收就好,反正,白搁着也是叫虫蛀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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