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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姨娘的本色是泼妇状叉腰大骂,要她装弱弱的小白花可真是为难她了,这两句话说得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是,演出既然不专业,效果肯定不佳。
果然,贾母一听“整治”这两个字,顿时怫然不悦,道:“好好地连句话都不会说!谁整治他了?倒是说出来我听听!”
赵姨娘被吓得一哆嗦,正结结巴巴要开口说这原委呢,却被王夫人打断了话头儿。
王夫人用帕子擦拭着嘴角,笑着说:“老太太,赵姨娘这是在含沙射影说我的不是呢!环儿呢,我是在令他罚跪。我且说说我罚他的道理,老太太来评判评判。”
说着,王夫人便将事情颠倒黑白是非地说了一通:
“那一日环儿和宝玉都来我房里给我请安,我因为在念经礼佛,便叫他们去外屋吃点心,一会儿好一块儿去学堂。谁知环儿偏是嫉妒宝玉身上穿着的才裁剪的新衣服,又嗔着屋里的丫鬟赶着宝玉伺候却不赶着他,便故意拿话去怄着宝玉,说是宝玉女里女气,偏好吃丫鬟嘴上的胭脂。宝玉的性子老太太还不知道?最是个实心的孩子,被环儿撩拨得,果然就火了,两人打起架来。环儿便故意引着宝玉往那博古架去,等宝玉追去,他却故意装作失手,将那架上的花瓶摇落下来砸宝玉,幸亏宝玉躲得快,没被砸着,但是,脸上还是被划了一道血口子,老太太细看宝玉左边脸上。老太太想想,我那可怜的珠儿去了,现如今宝玉就是我的命根子,出了这样的事,我岂有不过问不管教环儿的呢?可是,到底也没怎么管教,没打他也没骂他,就是叫他去院子里的一棵树下跪着,好反省自己的错处。环儿偏还牛心左性,死不认错,宁可跪着。今儿临时下起了暴雨,我在这里陪着远客,都忘记环儿在院里跪着的事了,没有交代丫鬟婆子们令他自去避雨,倒是招得赵姨娘这么闹将起来。是非经过就是如此,要说责罚,那是有的,原也是为了叫环儿收收性子,为他以后好呢,要说整治,那是万万当不起的。”
一席话把自己撇了个干净,还显出她宽厚嫡母对上黑心庶子的无奈。
王熙凤见缝插针地说:“太太真是用心良苦,奈何环儿全不知道太太的苦心,只当作是太太偏心宝玉,把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一番好意全视而不见,倒是一点不如他的意了,就心底埋怨,说太太不公。见着下雨,故意不躲避,淋出病来,却又差出赵姨娘来,当着一家老小的面大闹这一场,到处宣扬太太刻薄寡恩,虐待庶子。要依着我说,老太太该让老爷也来听听这事儿。老爷性子耿直,昨日若不是太太,而是换了老爷来处理,只怕早就将环儿关了祠堂了,哪里轮得着这会儿派了姨娘来老太太这里闹,倒是叫煜哥儿这样的初来咱们府里的贵客笑话咱们府里庶子不尊嫡母,没规没矩,笤帚倒放。”
贾母将宝玉揽在怀里,用手指婆娑着他脸上那一道小小的口子,心疼万状,又听着王熙凤这火上浇油的一席话,越来动了气,一口啐到赵姨娘脸上,骂道:“总是你这样的下作娼妇日日挑唆着,才教导出环儿这样的黑心种子来!”
林煜一听这风向全变了,再一看王夫人用帕子遮住半边的唇角微露笑意,眼中有得意之色,不禁起了敌忾之心,向着贾母说:“老祖宗,外孙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母一向是最疼爱嫡出的老来女贾敏,自当对这外孙也是另眼相看,虽然比不上对宝玉的怜爱万千,倒是也言听计从,忙说:“煜儿有话只管说,外祖母家就是你家一样的,别把自己当外人。”
林煜笑了笑,说:“既有老祖宗这句话,外孙就直言不讳了。其实,我刚才去拜见二舅舅过来,倒是遇上了环哥儿,他昏倒在雨中,还是我抱他去一间下人的耳房内歇息的呢,当时他身上被雨水浇得精湿,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尽都熟视无睹,当时我问起,那婆子还叫我不要管,还说太太气得很,不光是叫罚跪,还说要不给饭吃。”
若只是罚跪的话,还算是轻责,加上不给饭吃,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毕竟贾环不过才八九岁大,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就委实有些刻薄了。
王夫人顿时脸涨得通红,正想辩解,林煜却又接着说了下去,“还有,他当时身上火一般烧得滚烫,嘴里就两个字车轱辘一般倒去倒来,一个字是‘渴’,另一个字是‘饿’。我倒了半盏茶水给他喝,他当时烧得迷迷糊糊的,几乎要将茶盅儿都要吞下去一般,我从未见过有人会渴成那样。”
贾母的脸上浮出深思的表情。
王夫人终于插上话了,说:“我发过话,令婆子们留意环儿的,他要茶要水都便当地给他,不知道是不是婆子们疏忽,等我回去好好问问。”
林煜微笑着看往王夫人,说:“二舅母,煜儿觉得,环儿虽是庶子,到底是府上的血脉,将来出息了,也是府上的荣光。他现在年纪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二舅母尽可以教导他,只千万给留着点面子。我原也是环儿这年纪过来的,做错了事,被父亲母亲责骂,也是常有的事。可是,要是像环儿这样,一下了课便被人拎去人来人往的院里跪着,每天被里里外外的奴才打量笑话,主子爷们的脸面都丢尽了的话,我倒是宁可是被暴打一顿,来个痛快的。”
贾母叹了口气,说:“煜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如此,快遣了大夫去看视环儿,要用什么药材,尽管报来!还有,鸳鸯,你进屋里去取那头里才有人送来的老山参来,给环儿匀一支去,好叫他快些好起来。等他好了,叫他来给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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