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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定笑着将众人往毡房里引,“还有好吃的呢,咱们边吃边聊!”
一方面,贺兰定想从这些士兵口中打听这群流民的信息。另一方面,这些士兵来自于各个州县,都是地头蛇,他们对于朔州等地的了解肯定更加深入,不会像自己这般流于表面。
这边士兵们好吃好喝,吃得满头大汗连袄子都脱了。另一边,离家千里、跋山涉水而来的流民们也终于抵达了此次的目的地。
看着一座座排列整齐的毡房,所有人都不可置信,以为自己这是临死前的幻觉。直到他们的手中被塞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雪白汤汁。
“这是豆浆,喝吧,都喝吧,喝了暖和。”捧上这只碗,以后就是贺兰的人了。
第九十一章
“阿耶。。。。。”细骨伶仃的少年手里捏着一块厚实的圆饼子,举到嘴边却迟迟无法下口。他浑身抖得像是筛子,上下牙齿打着颤,“我听说。。。。我刚刚听说。。。。。”
“吃吧,先吃吧,填饱肚子再说。”头几乎全白,只零星点缀着几根黑的老人摸摸少年人的后脑勺,小声道,“便是要逃,也要吃饱肚子才有力气。”
“阿耶。。。。。”泪水涌出,少年嘴唇颤抖,害怕极了,“他们真的会吃我们吗?”
一千多人的流民队伍并不好管理。贺兰定竭尽全力为这些流民提供了生活保障,可是即便如此,麻烦依旧不断。
比如眼前,不知从什么角落生起的流言,说是胡儿领如此优待他们,是打算将他们当做备用粮。
“把咱们喂胖了,才好吃呢。不然干瘦瘦的没有二两肉,肉也柴。”说着话的人言之凿凿,还博古通今举例子,“当年胡人南下,没有补给,就把汉人当做两脚羊。还说女人和小孩儿的肉最嫩最好吃。”——吃人是胡人的传统。
流言什么的,向来是越离谱越有人相信,流传越广。不消一日功夫,“胡儿领养着大家是当储备粮”的流言便传遍了流民安置营。
“不然他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呢?”流民们想不出自己被善待的理由,他们不相信无理由的“善”,却相信人性的“恶”。
“阿耶。。。。。”少年就着泪水吃下了今日分到手的饼子。可是腹部充实的感觉却没有让他感到幸福,想想看不见的未来,只觉得绝望。
“莫要这般作态。”长者便沉稳多了,大约是见惯了生死,他将自己的饼子一撕两半,一半自己叼在嘴里吃,另一半塞进少年的怀里,叮嘱道,“藏好。”这是逃跑路上的底气。
他已经老了,跑不动了。但是儿子还年轻,还能与天、与地、与这天地间的人,去搏一搏。
“阿耶。。。。。。”少年心里苦,泪珠子滚滚而下,揣在胸口的半张饼子重逾千斤。
“阿琳。。。。。”想到父子历经千辛万苦,却终究生离死别,老者也绷不住了,揽住儿子的脑袋。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之际。营地里突然乱了起来,污糟糟的声音,不知生了什么事儿。
“duang!”一声锣鼓声,那是饭堂开饭的信号。
可是,刚刚领了饼子,怎地又开饭了?是那胡儿领嫌弃他们贴膘不够快,要给他们加餐?
父子二人抹干眼泪,相互扶持着走出毡房。只见大管事站在高台上,双手叉腰,气沉丹田,大声喊道,“吃了贺兰家的饭,就是贺兰家的人,就要给贺兰做工。”
“从今日起,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大管事心里有气。营地里的流言他自然知道,只觉这些流民是狼心狗肺之徒,白瞎了自家郎主的善心。
贺兰定自然也知道了“胡儿吃人”的离谱流言,而自己则成了传说中的“食人狂魔”。对此,贺兰定只是莞尔一笑,并不在意,“能想东想西,说明身体恢复不错了。可以开始干活了。”
这些流民抵达怀朔的时候几乎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全凭一股气儿吊着才没有倒下去。如今好吃好喝两天,又住着温暖的毡房,总算缓过劲儿来,还能闲言碎语了。
贺兰定想给他们布置工作,却也不能太过繁重的,便让人将清洗好的羊毛送给去,让他们窝在毡房里搓毛线。
“搓麻线都会吧。”大管事高声道,“搓羊毛线也是一个道理。”
“从现在起,每个人,无论男女都要开始搓羊毛线。十三岁以下的,每人每天交五尺羊毛线;十三岁以上的,交出七尺羊毛线!”当然,流民里十三岁以下的并不多。
一听要需要干活,流民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抱怨,反倒是欣喜——让他们干活,可见不是要将他们将两脚羊养了吃的!
“阿耶!”少年眼中闪光,欣喜地看向身后的父亲,“那些人是乱说的!贺兰领是个好人!”
“好人!是个好人啊!”老者也是激动。他望向一排排整齐的毛毡房,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儿,那是对于生的渴求,对于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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