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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波脸色也变了,他低声道:“所以,邱凌开始了用他自认为应该用的方式,成为这座城市中血腥的屠夫。当年他并没有摔死那只野猫,因为没有勇气。于是,他在夜城市里,将落单的女人一一虐杀,就像文戈当年虐杀那只野猫一样。他觉得,当年他就应该做的事情,现在只是重新开始而已。”
李昊也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做这些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自己最终落网。紧接着,因为知悉我与你的关系,那么在他所伪装的多重人格障碍病征出现后,你就一定会被我们市局邀请卷入进来。也就是说,在你第一次走进看守所审讯室的瞬间,他是得意的。因为你迈入梯田人魔案件开始的一刻,才是他真正的计划拉开帷幕的时刻。”
包房里的五个人都沉默了,因为我们目前揣测出来的完整的邱凌,似乎变得越狰狞起来。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怨念,真能演变出这么可怕的故事吗?”古大力小声嘀咕道。
沉默……我们都在沉默。这是个充斥着各种阴谋论的世界,但又始终是个单纯与简单的世界。我们时不时将身边的一切想得那么复杂,可实际上它可能又那么简单。我们又时不时将身边的一切想得那么简单,可实际上……
李昊电话的铃声响起。他看了下屏幕,接通后朝这硕大包房的阳台走去。他先是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冷不丁地低吼道:“你们是不是疯了?别忘了你们的身份。”
我们被他的低吼吸引,朝他望去,可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连忙将阳台的玻璃门拉上。
“李大队又开始训人了。”邵波冲我们笑笑。
几分钟后,李昊走回房间。他点了支烟,大口地吸着,眉头皱得很紧,这一表情在他算是常态。
“又怎么了?”邵波笑着,似乎想让包房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市委大院又丢了电动车吗?”
李昊白了他一眼,接着咬了咬牙,望向了我:“沈非,今晚上想不想再会一会邱凌?”
我愣了:“怎么了?”
“就问你想不想。”李昊突然吼了起来。
“李昊,生了什么,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吗?”邵波冲他瞪眼骂道。
李昊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叹了口气:“局里有几个同事憋着难受,打给我,希望我们再多做点什么,能够在这最后两三天,将目前既定的结局推倒。”
我点了点头,我和李昊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很明显他在对我说谎。这时,邵波也正扭头看我,他是个人精,不可能看不出李昊高举着的幌子。
“那他们要你怎样配合?”我故意问道。
“今晚我们提审邱凌吧!你不是喜欢把他领出看守所吗?我们可以找个空旷点的地方,你和他单独聊聊。”李昊这样说道。
“八戒,你和大力先出去泡会儿澡吧,我们仨想单独聊聊。”邵波径直扭头对他俩说道。
古大力愣住了:“你们是要聊秘密的事情吗?”
八戒站了起来,提了提短裤:“你这胖子怎么这么多事呢?要你跟我出去泡会儿就泡会儿。”
古大力点了点头:“行吧!”说完跟在八戒身后朝包房外走去。临到门口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我知道了,你们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方便我和八戒知道。”
八戒怒了:“嘿!小样怎么这么多废话呢?”
古大力没敢吱声,往外走去。合拢房门的一刹那,听到什么东西碰撞到旁边墙壁的声音,与古大力小声的哎呦声。
李昊又点上了一支烟,他不怎么适合撒谎,尤其是遮遮掩掩的这种撒谎。要他趾高气扬地说着大白话去震慑犯罪分子问题不大,对身边人耍个小心眼什么的,对他来说就是高难度任务了。
我没吭声,望着李昊。邵波最先开口:“李昊,刚才你接的是谁的电话,对方对你说了什么?”
“是局里的同事,梯田人魔专案组的刑警。”李昊照实答道。
“他们说了什么?”邵波也板着脸。他很少下脸,但真正起火来,也有一股子杀气。
“确实是想要我们今晚再提审一次邱凌。”
“为什么他们自己不去提审?”邵波不依不饶追问道。 李昊抬起头来:“因为他们无法把邱凌带出看守所,现在唯一能将邱凌带出看守所的人,只有沈非。”
“是因为汪局吗?”我想了想。
“嗯!”李昊应道,“汪局私底下对人说了,目前唯一有可能弄倒邱凌的人,就只有沈非了。所以,沈非的任何要求,市局能够配合的,都将开通绿色通道,先办事后申报都可以。”
“他们想要你领着沈非申请将邱凌带出看守所,在看守所外沟通一次。而且,他们提出了最好是沙滩,因为那里有呼啸着的海风,有海浪拍打的声音。最关键的一点是,那里空旷。”邵波冷冷地说道,“李昊,你是不是疯了,你们想做什么?”
李昊闭上了眼睛,半晌,他睁眼望了我一眼,又望了邵波一眼:“你我都有女性亲属,如果,被邱凌虐杀的人,是你我的姐妹,或者母亲女儿,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样看待即将不用承担法律责任的邱凌?”
他点上了第三支烟,并大口吸着:“邱凌是个极度危险分子,但并不是说我们自己就不能将他提审,不能带他去犯罪现场取证了。目前最终认定报告没出来,我们就有权限领他外出。”
“然后,邱凌企图逃跑,最好是他还袭击了你们中间的某一个刑警。最终,你们鸣枪示警没能将他震慑住后,果断开枪,将他击毙。”邵波一鼓作气说道,“李队,你们海阳市刑警队都是一些好汉子啊!还真没看出来你们有这血性。”
“这不是血性,这是正义应该战胜邪恶。不可能犯下滔天大罪的人可以比我们还淡然。法律是要制裁犯罪分子的,刑法制定出来,就是惩与罚。邱凌可以钻法律的漏洞,远离惩罚。那我们为什么不能钻程序的漏洞,让他得到他应该受的惩罚呢?”李昊低声说道。
“快意恩仇,是我们作为刑警应该做的吗?”邵波愤怒起来,甚至一度忘记了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刑警的身份,“如果我杀了人,你就可以因此将我的性命夺走,那么,法律制定出来又有什么用处呢?”
“行了,别吵了,怕外面的人听不见吗?”我猛地站了起来。
李昊和邵波同时扭头望向我。
我再一次走向窗边,望向幽暗的天空。弯月与星子全数不见了,暗流涌动,一场夜雨似乎随时就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了。
“李昊,你去安排吧!我们去那天我们去过的那片沙滩。”我对李昊说道。
“沈非,你疯了?”邵波站起。
“如果他们真的要开枪击毙邱凌,那么,除非他们还将我与你都开枪击毙,否则,我俩都会将真相告知整个世界。”我淡淡地说道。
李昊摇了摇头,将手里那根烟大口吸入,最终叹了口气:“沈非,我,与我的战友们,我们真心希望你能够将邱凌那阴暗恶毒的一面完完全全地揪出来,并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和你认识十几年了,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你敬畏自己的职业操守。可是,对方是一个双手沾满血的屠夫,那么,你就不能为了帮助我们将他定罪,而做出一点点让步吗?其实,你俩单独谈话时你录下一段对话给我们,都可能成为推翻他即将拿到的鉴定结论的有力武器。”
“李昊。”我打断了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邱凌真的只是一个多重人格障碍患者呢?如果他真的是一个精神病人呢?一个完全限制行为能力的病患,他到底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难道你会不清楚吗?”我望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医学上精神病的解释,与司法上精神病的解释是不同的。刑法的解释是限制解释,是严厉到近乎于苛刻的。邱凌被捕已经这么久了,省厅对他的鉴定不是一天两天能批下来的,他们所做的工作,相对来说已经足够严谨了。”李昊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叹了口气:“李昊,给你的同事们说一声,只要还有一丝丝的机会,我都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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