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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的肯,谁也不准滚进来。”
“是”
帐帘又落下了,内外岑寂得可怕,只听到帐外呼呼的北风朔雪声,遥远处有兵士的动静,军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细响,还有灵兽营的战马嘶鸣。
墨熄侧脸,垂眸,盯着地上骨碌碌滚落的桑葚浆果,那些果实像是几年来被顾茫亲手摘下的人头。
他想,为什么一个人做了那么多狠事、歹事、错事,背叛了国家、同袍,挚友,如今背负着恶名、血债、深仇,居然还能有勇气回来。
顾茫怎么能还有脸回来。
墨熄缓了一会儿,勉强平复下了心境,这才重新掏出了那封被他反复看烂了的密函。君上的字俊秀,端端正正地写着
燎国有意与我邦休战,为表意诚,已着人将本邦叛将顾茫押解回城。
顾茫为我重华之人,曾深得孤信,然其不思尽忠报销,反因一己之私,投敌叛国。五年来,掠母国之城邦,毁故土之安泰,屠昔日之同袍,弃旧时之亲友。罪恐难赦。
十日后顾茫即将负荆回城,其仇怨广结,非孤一人可以决断,故急书各勋爵共议,羲和君虽远在关山,却为孤之股肱,故诚请卿见,万勿推脱。
望卿珍重。
墨熄盯着那封信看了好久,忽而冷笑,笑着笑着,脸上逐渐浮现了几分惨痛,几分仇恨。
此人铸下叛国重罪,又有什么理由容他继续活着
车裂腰斩汤蠖凌迟而死
该杀
他恨恨地想。
该杀。
可是提笔悬腕,一个“杀”字写到一半,手却颤了,笔墨洇湿了缣绢。
大帐外忽然传来幽幽的陶埙声,不知是哪个角落里的小鬼思乡心切,愁离吹得满营萧索,一地白霜。
墨熄怔忡须臾,黑眼睛里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最后他暗骂一声,掷笔于前,一把拿起那封密函,掌中忽地火焰暴起,顷刻将之焚为灰烬。
点点残灰飞舞而起,羲和君吹了口气,将灰烬凝为一只千里传音的蝴蝶。
“顾茫曾由属下力保举荐,他叛国,属下难辞其咎。至于审判,自当避嫌,不应参涉。”顿了顿,又低缓地补上了一句,“北境墨熄,问君上安。”
说罢手一抬,灵蝶翩跹飞走。
他望着蝴蝶消失的地方,心想,好了,他和顾茫长达十余载的纠葛终于尘埃落定了。顾茫杀害了那么多重华军士,更害百姓伤透了心,如今兔死狗烹,被敌国利用完了又送回来,帝都的文武百官不急着报仇雪恨才怪。
只不过自己还要戍边两年,看来是瞧不见顾茫的死刑了。
他慢慢合了眼睛,脸上虽无情绪,指甲却已深陷掌心。
都结束了。
故友殊途,无力回寰。
今又重逢,物是人非。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或许旁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墨熄枯坐营内,无人的军帐里那张脸显得如此疲惫。
他终究也没能把顾茫从歧路挽回。
宿敌,冤家,仇人。
这将会是日后史书对他们俩关系的盖棺定论。
世上除了他们本尊,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个极为肮脏又极为香艳的秘密。那就是,这两个看起来掐的你死我活的对手
其实是上过床的。
是的。
在很多年以前,禁欲守矩的羲和君,曾经把顾茫压在床上凶狠地侵犯过。严谨冷酷的男人曾在顾茫身上失了控,热汗滴在胸口,染上瞳眸。
而叱咤风云、战火浴生的顾茫呢顾茫曾经在羲和君床上被干到流泪,曾经微张着柔软的嘴唇渴求墨帅的吻,纵容墨熄在他那具结实强健的身体上,留下青青紫紫的淤痕。
他们是敌手,仇恨积壑,注定唯死可解。
可在此之前,在他们还未易道殊途的时候--
那两个年轻人也曾如此热烈地纠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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