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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午后,大雾稍稍散去,空气中的水雾少了那么一些。虽然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变化,但是对于沉浸在雾气中数日的村民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
清儿向来是勤快的,自懂事起,便操持起了家务。提起篮子,逗了逗脚边的小黄狗,她便对着屋内的温大娘喊道:“娘,我出门了。”
“去干什么呀?”屋里,温大娘的声音还有些懒散,似乎才从午睡中醒来。
“西山上还有几个李子没摘完,我去摘下来。”清儿这么说着,便推开了院内的篱笆。
“清儿啊,那几个李子就不要了吧,摘了这么多给谁吃呢?还不是都送了出去?这天又不好,路滑,小心摔着了。”温大娘一边说着,一边从屋里走出来。
然而当她出来时,院子内早已空无一人,唯独那篱笆门还是半开着,跟着一串黄狗“骨头”的脚印。
“唉,这孩子。”温大娘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这几天清儿对于摘李子这件事如此念念不忘。往年往往摘了两篮子便算了,剩下的就是熟了掉下来烂在地里了,又怎么样呢?山村里的果园,每到丰收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走出门的清儿,却还有着一个心中的秘密没有对娘亲说起,那就是她还想再见见爹爹。
自从那一天见到爹起,她便常到西山上那一片李子林中转悠。虽说是李子林,其实并不大,只是十几株李子树,要是真想摘,叫上两个人来帮忙,一天便能摘完,而山村里的人往往只摘那些够得到手中的,即便这样,还多得吃不完呢。
因此清儿到李子林,往往绕着那一片地静静地等上一两个时辰,快要到时间了,才随手摘几个李子放入篮子里,还生怕摘得多了,李子会被她摘完。
这一日,同往常一样,清儿来到林中,放下了篮子,便一个人坐在了一株李子树的树梢上,随手摘下一枚李子擦了擦,便坐在林中一边吃着李子,一边盼着爹爹出现。小黄狗在树底下跟着她转悠,可惜不会上树,便只好在树下转圈。
坐了一会儿,清儿忽然觉得有些冷了,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之前村中的董医师来看过,说是着凉了,因此她也并不在意,只是怪自己身体不好,做不了什么重活。不过或许也正因此,倒是惹得村中一群男孩喜欢,毕竟会做重活的村里女人,在她这个十六岁的年纪已经是灰头土脸,晒得同男孩一般黑了。
想到这里,她嗅到了一丝清香,恍惚片刻,才想起来是之前子黍给她的香囊。淡淡的清香里会不会是另一个女子呢?她想着这些,有些惆怅。
正在这时,黄狗忽然动了,跑到了一处草从前,汪汪地叫了起来。
“骨头!”清儿叫了一声,先是有些吃惊,继而看到草丛中的人影,却又变了神色。
那个身影,对她来说即陌生又熟悉,仿佛等了很久很久,又在梦中梦了很久很久。
“爹,是你吗?爹!”清儿喊着,跳下了树,匆匆向草丛跑去。
黄狗还在叫,那身影却匆匆跑去了,衣衫褴褛,体毛浓密,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野人。然而身形毕竟是熟悉的,熟悉是刻在五六岁女童记忆里的熟悉,因此清儿忘不了。
她匆匆追了过去,前面的人却越跑越快,还出奇怪的嚎叫,仿佛真的是个野人了。
但清儿不相信,清儿喊了起来:“爹!爹!”
然而,又同上一次一般,那个人跑得越来越快,最终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影子。清儿再焦急再痛苦又能怎么样呢?她跑着跑着,不禁感到有些喘不上气来,自小体弱多病的她这时候仿佛是失去了一切,眼前的世界也渐渐模糊了。
“汪!汪!”黄狗仍跟在身后,紧紧跟着它的主人,然而它好像现了什么,不断地在她身后叫唤着。
清儿到底没有听到,她眼里只有一丝即将落下来的眼泪,眼前的身影又一次消失了。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十年的等待,她却无法把握,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离开,离开两次!
脚下一空,她只来得及短促地叫了一声,便消失在一片绿荫之中。
“汪汪汪!”黄狗仍然在叫,却及时止住了腿。在前方的山涧之中,是一条清溪在流淌,清溪的水,也带着淡淡的红色了。
黄狗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一条下去的捷径,几步跃下之后,来到了清儿的身旁。它先是动了动鼻子,又舔了舔清儿额间的血迹,终于呜咽了起来,呜咽几声之后,便匆匆转身跑开了……
傍晚,清儿跌落山涧的事,便在村中传开了。
至于清儿如何回到山村,还是要靠黄狗“骨头”的帮忙。
那个午后,黄狗仿佛通灵一般,跑回到山村汪汪叫出了温大娘,温大娘见只有黄狗回来,便知道清儿出了事,等到要去寻找清儿,又在路上遇见了打渔的王桓王大哥,这才跟着黄狗进山,将清儿背了出来,一路之上,自然惊动了不少人。
而子黍在这件事上,仿佛有些后知后觉,直到村人赶来去叫董医师,他才知道清儿竟跌伤了。
随着董医师跑入清儿家中,附近的乡邻已经围了不少,他刚刚喊出一个“清”字,附近的人便以警示的目光看着他,于是子黍只好咽下了想说的话,生怕惊动了床上的清儿。
可是在他看去,清儿额头上的伤口却是那么醒目,鲜血的颜色仿佛烈火,一点点灼烧在他的心里,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却觉得眼里的泪快要盛不下了,只好不断地眨着眼睛,免得让众多乡邻笑话。
董医师走过去把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脸色很不好看。
“清儿她……她……她……”子黍看着董医师,想说话,却成了结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董医师皱着眉头,“伤得很重,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还吊着一口气。”
子黍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既痛苦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庆幸,仿佛一切都还有着希望。
他抬头看看温大娘,温大娘握着清儿的手,看着董医师,神情和他也是一样的。
“董医师,你可要救救我家清儿……”温大娘一手握着清儿的手,另一只手握着董医师的手,膝盖一弯,便要下跪了。
这个动作,董医师在他的从医生涯当中显然看过无数次,因此立即扶住了温大娘,“大姐别急,我想想,办法还是有的。”
“是啊,董医师医术高明,治好了那么多病,清儿养几天肯定就好了。”
“我家那娃子有一次摔断了腿,也是这么过来的。”
“大姐你就放心吧,清儿这娃子这么乖,肯定不会出事的。”
附近的乡邻虽是看热闹,但也少不了同情的劝慰,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将悲痛的氛围冲散了许多。
对此,董医师只是扯了扯嘴角,说是要想想方子,便挤开人群独自走出了清儿家。
子黍对董医师比较了解,心里有些不对劲,顾不得再看着清儿,也跟在董医师脚后跟走了出来。
“先生,清儿她到底怎么了?”子黍忍不住问道。
董医师回头,看见只有子黍,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先生,你倒是说话啊!”子黍不禁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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