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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媗倚着个瑞兽熏笼,手里正拿着根拨弄香饼的银箸。听见薛无问的动静,她放下手上的银箸,回头望了他半晌,而后转过身,缓步走向他。
身后的冷风直直往屋里灌,薛无问到底是怕她冷着了,提脚进屋,将门紧紧阖起。
他昨日连夜赶回盛京,至今一日一夜不曾沐泽过,玄色的飞鱼服沾满了细碎的尘土雪污。
他知卫媗一贯爱洁,忍着没去抱她,只站在那看她,想着再看几眼便去净室沐浴。
却没想到,这姑娘径直走向他,二话不说便探手去摘他腰间的腰封,解他的绣春刀。
薛无问后退一步,低眸笑着道:“卫媗,我还未曾沐浴,一会你又要嫌我脏。”
从前他便犯过这样的错。
那是成泰三年的春天,他领了任务,离开盛京足足两个多月。再回来时,一入无双院便不管不顾地抱起她,压入床榻里。
这姑娘嫌他脏,没将自己洗干净就来碰她,恼怒得在他唇角下颌都豁了几个口子。
那几个血肉模糊的口子他倒是没觉得多疼,想着能让她解气,便由着她去。
再往后,每回将她惹恼了,他索性自动把唇凑过去,任她咬。
只是后来,到底顾念她爱洁,再不会像最初那般,出个远门回来,便急急抱着她可劲儿地欺负。
薛无问的话才刚落地,卫媗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可没一会,又稳稳摸上他的腰封,解开,腰间长刀“啪”一声落地。
薛无问在她的手摸到他中衣时,终是扣住她的手腕,沉着声音道:“卫媗,你再这样,我可忍不住的。”
他都多久没碰过她了,真真是经不起她这样的动作。一会被他欺负狠了,她又得恼他。
卫媗乌黑的睫羽无声垂着,轻轻挣脱他的手,继续脱。
薛无问深吸一口气,一把抱起她,往内室走,在暖榻里坐下,对坐在他膝头上的姑娘道:“行,你既然想脱,给你脱个够。”
从前他使坏,捉住她的手教她如何脱男子的常服,她抬头就在他下巴留了个口子。
现下她主动如此,他哪还有什么自制力说不。
卫媗沉默着将他上身的最后一件衣裳脱下,手指抚上他的背,触摸着上头那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鞭痕,轻声问:“疼吗?”
薛无问被她问得一愣。
这姑娘方才不管不顾的要脱他衣裳,勾得他骨子里的火烧得劈啪作响,就为了这?
薛无问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他身上的伤口数都数不清,可背上那一片却是最触目惊心的,除却最初的一道剑伤,旁的全是七年前,父亲薛晋在他身上留下的鞭痕。
两人第一回燕好时,卫媗也曾在榻上问过他,这些伤口是哪里来的?
他自是没有说实话,只说是在肃州与北狄士兵厮杀时留下的伤痕。
卫媗显然没有怀疑过他这套说辞,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她为何又问起这茬了?
薛无问微微眯眼,漫不经心道:“几年前的旧伤,早就不疼了。”
卫媗抬起眼,清丽妍媚的脸微仰着,眸光沉静,看着他道:“我听老夫人说,定国公府行家法的鞭子带尖刺,国公爷拿鞭子抽的时候,定然是没留情的。那时,疼吗?”
卫媗话音儿刚落,薛无问一贯来慵懒的眉眼瞬间沉寂下来。
“薛无问,”卫媗抚上他的脸,声音很轻地问:“如果我要你娶我,你敢娶吗?”
薛无问不语,只垂着眼看她。
她实在生得好看,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就已经美得像天上的皎月。气质亦是高雅,出生于诗书传家的百年世家卫氏,又自小便被当做太孙妃来培养,是真正的一颦一笑皆是雍容华贵。
薛无问紧紧盯着她的眸子,与她对视须臾,便靠上身后的迎枕,提唇笑道:“卫媗,长出息了啊,美人计都使在我身上了。”
卫媗没有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手指轻轻点了下他的胸膛,道:“不是喜欢我喜欢得紧吗?薛无问,你敢娶我吗?敢让世人知道,我,卫媗,是你薛无问的妻子?”
她承认,她是在使美人计,也是在拿她自己做赌注,赌他能为了她,改变定国公府的立场。
若是搁在以往,她是不敢赌的。毕竟她在这盛京,能用之人除了沈听,也就只得薛无问。
沈听忠于她,忠于卫家。
可薛无问不一样,他姓薛,有他的家族,有他作为下一任定国公的责任。她以为,他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会为了女色失去理智的。
然而这一回,她想赌一把。
阿珏只身一人在盛京的波诡云谲里谋划,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孤立无援。
她才是顶替大哥活下来的那个人,本就该由她背负起那些仇恨。
“卫媗,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薛家唯一的嫡子,是我爹娘唯一的孩子,不管我做什么,定国公府都会保住我?”
卫媗垂下眼,定定看着他胸膛,那里有一块铜钱大小的伤疤,是去岁他陪皇帝狩猎时,故意受的箭伤,目的就是为了拦住赶往桐安城的她。
卫媗抚着他胸口上的伤,轻声道:“是。”
薛无问轻笑一声。
这姑娘答得还挺理直气壮,丝毫不怕他生气,将自个儿的心思清清楚楚剖给他看。
“我父亲那人,我太了解了。我若真做了有违薛家祖训的事情,无需旁人动手,他会亲自提刀来取走我的命,眼睛都不会眨一个。如今定国公府在盛京的人虽都听令于我,可只要父亲想,这些人随时都可以对我倒戈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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