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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石匮金书上可有什么记载?”
“无非是‘江左长乐四年,风雩阁同曲氏悬壶济世,发行妙手方,挽救江左将颓’。”十三先生回忆道,“这个金书我听说是从后山修池塘的时候挖出来的,已经好多年了。”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学生会尽力小心调查。学生所查之事实在太过于惊骇,不愿先生卷入其中。”冷时起身严谨地行了行礼,“但愿先生能多多保重。”
几缕急锐的风声响起,案边上的烛火也被吹灭,本就狭小的屋子突然变得一片黑暗,谈话不得不终止。这是陆夜的随从在为几人打暗号,风雩阁的人在附近巡查,停留的时间太长会引起怀疑的。
“冷云归,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玲珑楼联系我就好,风雩阁的做派多行不义必自毙。”陆夜小声地嘱咐了她一声,就随着十三先生一起悄声到了窗子边,在随从的帮助下离开客栈。
今夜天色阴暗,并无月亮,风势又大,已经有了几滴小雨飘进眼睛里,这是疾风暴雨的前兆。闪电百般,雷鸣千种,彻晓喧喧,应是天上鬼神,悉皆到来。冷时站在窗边目送二人离开后,她拔出自己的长剑。灯残剑影斜,模糊的红蓝色的异瞳倒映在雪白的剑身之上,在雷光之中显得格外地惊心动魄——大概是刚才飘进来的雨水,让药水渐渐失效。
江左真正的史书应该是用二十四个人的鲜血书写的,鲜血淋漓,无人缟素。三百年后,终于有一位成长起来的异瞳少司命愿意和有识之士一起挖出不见天日的石匮金书,斩尽天下之恶。
秋雨滴阶夜难眠。第二日是放榜的日子,冷时上山拜访庄兰时,油纸伞年久,居然在上山前断掉了伞骨,冷时被迫在萧山书院下的长亭里等雨小一些再上山去。和当年因为忘记带伞的夏日一样,“风乎舞雩咏而归”的那块石头仍然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处,雨水一点点地临摹着朱砂的字。雨水淋湿了冷时的头发,连身上的布衫也湿答答的,粘在身上十分不适。偏偏这个雨脚如麻的时候,又没有人路过,冷时长吁短叹了一番,在内心暗中祈祷有人能帮忙。
小小的雨滴轻快地在青瓦上落着,给冷时微渴的嘴唇,带来无限的湿意和清凉。她借着地上的水洼照了照,身上的衣物有不少泥点子,而且眼睛的颜色隐隐显现出了异瞳的底色,好在不仔细看也能糊弄过去。忽然耳边传来阗阗的车马的声音,雨大起雾,看不清旌旗上的字。只见得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人,从随从手上接过了油纸伞,准备踏上萧山书院的台阶。
“等一下!那边的朋友!请问能借你的伞上萧山书院吗?”冷时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算撑着伞的是渊薮她也得让他帮忙。
那个人明显听到了她的喊话,稍微停顿了一下脚步,然后在泼瓢大雨中向银杏长亭走过来。
人的缘分很奇妙,在看到萧山“乐游图和他腰间的明月珠的时候,冷时的心一下惴惴不安。她无比希望这个人是自己素不相识的人。
油纸伞被节骨分明的手稍微抬高了一些,他走到长亭里,左眼下的那颗泪痣让冷时直接倒退了几步,这下毫无疑问是庄卿了。这是第三次和庄卿下雨天在长亭相遇,他也第三次说出了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语:“昨夜就在下雨,出门为何不带伞?”
这一身打扮倒还是分别前的模样,只是头上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红头绳,他的目光陌生又冷淡,只是在冷时的眼睛上略微停留了几个罗预,仿佛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
“我是第一次来萧山书院看放榜的学生,我的伞突然半路坏了。”冷时偏过头,指了指一边的油纸伞。
庄卿弯下腰略微查看了坏掉的伞,抬头问她:“你叫什么?”
“秦竹。”冷时下意识地往他身后一瞟,随从正是渊薮。风雩阁的人怎么阴魂不散?
庄卿转身似乎想叫渊薮送她一程,冷时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子衿院长!您一定是子衿院长吧!您为人高风亮节,就送我一程吧!”
大概是觉得两人共撑一把伞传出去影响学生的名声,庄卿把自己的伞递给她:“你用,我用随从的伞。”
三个人静默地走上萧山书院的台阶,只听得腾、腾、腾的脚步声。冷时一直低垂着眼睛,跟在庄卿和渊薮后面,生怕渊薮看出来自己的异瞳底色——毕竟也不知道眼睛进了多少水。冷时摸了摸光滑地伞柄,似乎有一小片区域的划痕?她仔细地辨认笔画,模模糊糊的两个字映入眼帘——冷时。看样子应该是伞的主人新鲜刻上去的,痕迹很是新鲜。伞柄这个位置很奇妙,撑伞可以遮住这两个字,拿着的时候因为看起来像不规则的划痕,并不会引起人的注意。冷时的印象里,自己从未有过这把油纸伞,倒是庄卿似乎一直撑着它。
明明是秋天,但是天气仿佛很润湿,到处都是深浓的绿色。一路上古树蔽天,茂密郁润。石阶的缝隙上,全长满了青苔,显出苍老的古气。不过分别半个多月,却物是人非。庄卿为什么要在伞柄上刻下“冷时”这个名字呢?难道他还记得什么吗?
好不容易挨到了书院大门,庄卿附耳给渊薮说了什么,渊薮点头领命而去。冷时把伞收起来,水流“哗啦”地汇集滴到了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石灯上的猫的影子倒映其中。
人也许会遗忘自己的同伴,但是对于动物来说,它们的记忆力不会那么轻易被修改。月桂看到冷时的一瞬间,非常主动地从石灯上跳下来,扑到她身边,以为她还会像之前那样带给自己小鱼干。冷时蹲下顺了顺它的猫毛,装作不经意问庄卿:“这是萧山书院养的看门猫吗?真是亲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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