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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第1页）

许诺要他给她做向导，他很无奈地摇摇头，“我拍戏每天都在剧组，很少出去逛的。而且那会儿来的时候是冬天，现在还只是秋天。”

看他这样给她解释，许诺也忍不住笑了。他们两个异乡人，在这里完全是没有章法地胡乱在玩耍，走到哪里就看哪里的天，看哪里的云，看哪里的海。

“原来芬兰是有海的。”

他们坐在海边的时候，许诺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心里是很平静的，从未有过的平静。

“那现在要不要去跳海？”

听到他这样问，许诺立刻就笑了。她在大理那个晚上的随口一句话，他记了这么久。不过她却是摇了摇头。

“现在内心非常平静，一点也不想跳了。只想坐在海边，和喜欢的人靠在一起，看海。”

她的头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好想就停在这一刻。

从海边回去酒店的路上，穿过一片寂静的墓地。阳光很好地落在每一块墓碑上，上面刻着每一个人的名字和生卒年。他们站在这墓碑与墓碑之间，竟然感到一种来自很遥远地方的牵连。好像人死去之后，也依然在这个城市之间生活着，让人很平静。这种平静，也消解了死亡与离开的悲伤感。许诺想起来许惜，季书懿也想起来他的母亲。

赫尔基辛的公墓在城市之中，从墓地一直过去，便能看到辽阔的大海。有人在墓碑前放置鲜花，有人放置玩偶，也有人捧着一本书靠在墓前看书。时间被无限地拉长，他们也静静地站立在这里，感受着波罗的海的风和北欧的秋。

许诺依偎在他的怀中，这一刻，好像忘记了许多事，却又好像记起了许多事。

“曾经有过很多想要一死了之的时刻，但真正看到死亡的时候，却又退缩了。姐姐的死，对我来说，像一座跨不过的高山。我时常都会想到她。”

许诺主动和他谈起许惜，“我之前从来不信人死后的世界，只相信人死去了便是彻底的消失了。因为物质的消失会带着精神也跟着消亡。所以姐姐死后有很多年，我都活得像是行尸走肉，没有方向。现在看到这些，却突然觉得，死亡好像并不是真正的离去。一个人的消失，不应该是以她的□□消失为准，而是直到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她，那才是真正的消失。只要世间还存在惦念，那死亡就不是真正的终结。”

季书懿揽着她的肩膀，感受到她说话此时的平稳呼吸。他们站在异国他乡的墓前，各自怀念着自己的故人。遥远的街那边，有人在奏乐，小提琴的声音穿过几个街区，隐隐传到这边来，琴声也是很寂静的婉转，像一首悠扬的散文诗。

他们俩沿着这诗行一路走。

季书懿也在这寂静中想到了他的母亲。母亲去世前，联系到在美国的父亲。他被母亲临终托孤式地还给了父亲。直到母亲死去，他才知道母亲这一生的执念，竟然都是来自对父亲的爱。他们两个人，原本应该是两个很好的人，却因为家庭、事业各种原因而未能最终在一起。母亲爱那个男人，也几乎是以献祭式的方式，献出了自己的爱情，成全了父亲的事业。他在全然未知的情况下，一头奔赴了美国。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幼年遭受的那些言语暴力，他一度憎恨父亲，以为是他将自己和母亲抛下，却不知道，那本是母亲一厢情愿的成全。

后来很多年后，他终于明白这一点，想到母亲，只会觉得爱原来也是会杀死人的。一个女人被她自己用爱杀死了。离开父亲之后，母亲一直郁郁寡欢，身体也日渐消瘦，可是她还要独自抚养孩子，那个她自作主张独自生下的孩子。

他怨恨了父亲很多很多年，直到最后明白始末，心里只是觉得空空的。他为母亲那样的执念感到不值，也为她一生那样寂寞的牺牲感到不值。在他们为过去各自结满愁肠的时候，父亲却已经是开始了新的生活，他并不知道他过去的恋人还为他生育了一个孩子。

想到这些，他看着身旁的许诺，只愿许诺不要像他的母亲那样，为爱牺牲。他希望她是独立的，是能够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自保的，却又在心底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和她一直走下去的心。无论何时，他也不想放开她的手。

许诺不会是他母亲，他也不会是他父亲。季书懿心中有这样的触动，揽着许诺的手越发紧了。许诺抬起眼来看他，似乎感受到他内心那种不安的情绪，也回揽住他的腰，冲他安心一笑。

回去的路上还经过了前几天许诺与林蓝他们一起看过的教堂。白色圣洁的教堂，在黄昏的城市灯光下，显得不像白日里那么肃穆，却依旧典雅。

他们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广场外围看着。有一些专程来看大教堂的情侣在正门前的石阶梯上拍合照，拥抱，接吻。

季书懿笑着问她，“我们要不要也入乡随俗效仿一下？”

“不要。”许诺埋头在他的大衣间笑着拒绝。

“那我们进去里面先演练一下？”他突然起了逗趣的心。

“不要。”许诺继续拒绝。

“不想嫁给我？”他忍不住凑到她唇边去，几乎吻上去。她笑着躲开，直接跑到石阶上面去了，依旧说的是，“不想。”

他却没有那么轻易放过她，最后在教堂的门口捉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捞进怀中，亲了一口她的面颊，果然是有种清淡的果香。一下午，他都被这股香气萦绕着心神，很想要亲她。

黄昏的灯光自教堂的周边打下来，马上就要闭馆了，他们突然都安静了。到了庄严肃穆的神明面前，凡是心中有所求的人都会忍不住心里生出虔诚的祈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