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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浠记得程昶失踪前,她与他最后一次在文殊菩萨庙相见,当时他就和她说,日后她不必再费心查他的案子了。
他还说,这案子与她其实没什么关系,如今她被封了校尉,不在京兆府供职了,查案不是本分,不必这么拼命。
一想到这里,云浠就有些颓唐。
她与三公子原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因为这桩案子才走得近了些,而今他轻描淡写一句话把她推开十万八千里,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云端上的人,身遭笼着云和雾,拂袖之间是月与星,可望而不可及。
他们这一行人马加上官差与禁军一共百来号人,走的是官道,每日在沿途驿站歇一回,用过午膳,下午加快脚程,赶到下一个驿站落宿。
这日晌午,云浠简单吃了干粮,正牵了马去山道边的小溪饮水,忽听身后有人唤了句:“云校尉。”
云浠一看,是常跟在瑜姐儿身边的丫鬟。
“云校尉,我家姑娘身子有些不适,您能跟奴婢去瞧一眼吗?”
他们这一行人,除了瑜姐儿与两个丫鬟,只有云浠是女子。云浠看丫鬟一脸忧色,在溪边舀了水来净了净手,一点头说:“走吧。”
瑜姐儿正歇着驿站的一间小偏屋里,她脸色煞白,双手捂着小腹蜷在一张小竹榻上,浑身上下像是一点气力也无,一看云浠来了,吃力地喊了声:“云校尉。”略缓了缓,又添补了句,“云校尉,我月信到了,疼得厉害……”
云浠一愣,顷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自小习武,身康体健,月信从来没疼过,却也听说过有的女子体虚,每逢葵水来时,常伴有腹痛难忍之状。
云浠不懂医理,不清楚月信时的腹痛之症该如何医治,她先上前看了看,见瑜姐儿的裙袄上没沾上脏污,略松了一口气,然后斟了盏热水给她,问:“你怎么样?还能赶路吗?”
瑜姐儿咬着唇,艰难地摇了摇头。一旁的丫鬟说:“云校尉,您有所不知,我家姑娘自来了葵水,每逢月信必是要犯腹痛之症的,且每回少说也要疼上个三两日,疼得久了,五日也是有的,眼下姑娘她正疼得厉害,莫要说是赶路了,能不能坐起身都难说。”
云浠眉头微蹙,走到窗前朝外看,官差们已开始列队待了,程昶用完午膳,正由刘府尹引着往马车那里走。
云浠又问:“府尹大人身边不是带着名大夫吗?你可请他看过了?”
瑜姐儿仍是疼着没开腔,丫鬟代答道:“云校尉怕是没在月信里疼过,这样的腹痛之症不能算是病,熬过就好,是以用药也只能缓解一二分,且那药方子奴婢是能背的,姑娘适才已打奴婢去问过余大夫了,余大夫身上没带足够的药材。”
瑜姐儿望向云浠,吃力地道:“我早上隐约觉得不好,就与阿爹提过,可爹爹说三公子赶着回京给太皇太后祝寿,等闲是不能耽搁的。且阿爹他终归是男子,不太明白姑娘家这些事,凭我怎么说,他也只叫我忍忍,还说三公子是殿下,不该他来迁就咱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头急,这回月信一到,竟比以往还要更疼些……”
说着,她凄楚地看着云浠:“云校尉,怎么办,我若跟不上三公子的车马,是不是要独一人留在这半道上了?”
这里虽是官道旁的驿站,但入冬时节,天寒地冻,路上几无人烟,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娇贵姑娘,难得出一趟远门,而今要被遗落在这山间道边,难免会仓惶无措。
云浠解释道:“太皇太后的寿辰就在冬至节后,这一路天寒,夜里又不好多赶路,日子已是很紧了,三公子确实没法耽搁。”
她又想了想,说,“这样吧,我陪你留在驿站,等你这两日疼过了,我再带你打马赶上。”
瑜姐儿听了这话,眸色略微一亮,感念道:“如此自然最好,当真是多谢云校尉了。”
云浠点了点头,正欲出屋去通禀一声,不期然间,瑜姐儿又唤了句:“云校尉。”
她有些踌躇,片刻才道:“云校尉,您待会儿去禀报时,能否不与三公子说是我病了,您才留下的?”
她支吾着道:“因我、因我日前已开罪过三公子一回了,这回又因身子不适,耽搁了行程,我怕他心中不快,日后迁怒爹爹。”
云浠一愣,原想说三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可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觉得世人偏见太甚,凭的与他人解释这许多没有意义,于是点头道:“好,若逢人问起,我另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云浠出了驿站,只见程昶已由刘府尹引着上了马车,她疾步过去,等快走进了,脚步又蓦地停住,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程昶近日待自己那般疏离的态度。
云浠立在马车不远处,踌躇半刻,没跟程昶禀报,转而向随行的禁军统领说明事态,然后唤来田泗与柯勇,把瑜姐儿的事说了,又嘱咐:“若有人问起我去哪儿了,你们就说是我身子不适,要在驿站歇两日,两日后自会追上来。”
她想,左右她是缀在三公子马车后头走的,离得远,三公子近日又不怎么与她说话,不过离开两日,想来他不会现。
田泗说:“云、云云校尉,我们、我们陪你留下吧。”
柯勇也道:“是啊,这里虽说是官道,半日里不见个人影,您一个人护着三个没半分力气的姑娘,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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