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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季凌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弟弟?”
女人点头。
“他……在哪?”季凌风突然想到boss刚刚说你母亲不是一个人,原来竟带来了他的亲弟弟。
“就在医院里,我知道你要来,怕他听到太多,就麻烦护士小姐照看他一会儿了……”
季凌风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极了一个不真实的梦,不可思议的事接踵而至,在他脑中炸开,数来不过是两三日间的事,既短暂又漫长。
他想用力揉揉自己的双眼,确定眼前的就是真实,可最后他也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今年多大了?”过了不知多久,季凌风才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大概是最初最震惊的时候过了,觉得什么都可以接受,也就只能接受了。
“3月17的生日,马上就要六岁了。”
“在上幼儿园了?”
女人苦笑着摇头,眸中是抹不开的悲拗,“怀他期间我辞了工作,之后做些相对轻松些的粗活,也没法每天都去接送,所以最后还是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照顾……可这也导致了这孩子的性格很内向,不大愿意说话。都是我的错,我没资格要求你出钱出力来养一个孩子,可真的是求你,哪怕、哪怕再给他找个好心的人家愿意收养他也好……”
“收养!?”季凌风突然抬头,拔高了声音,原本震惊到麻木的心也被这猜测中的无情与生疏刺得生疼,旋即他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欠佳,却只是咬唇别过了头,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陷入肉里。他深呼了一气,良久才又低声道:“我会照顾他。”
话音刚落,正对上那人惊讶与惊喜兼备的双眸,他又重复了遍:“我会照顾他。”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的承诺或许会让他今后的生活变得很辛苦,可毕竟是同胞的弟弟,眼前这个他曾经期待了那么久的人又怎么能跟他说出哪怕把弟弟送给别人收养也好这样的话?他不是圣人,没有修出一刻菩萨心,却也不至于这样无情。
这种感觉很奇怪,季凌风舔了舔自己裂了干皮的唇,刚刚听到她求自己安顿个人时,他心中有种小小的不平,不平于她曾经二十多年对自己的忽视,此刻却为他人尽心。而如今听她这么说,却更加难过,他或许不是个尽职尽责的兄长,就像当初对凌云,他的确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怀,可他真也没有那样绝情,对于至亲,也没有女人以为的那样漠视。
病床上的女人怔怔看了他半晌,他的大男孩别着头咬着唇,一副接近委屈的模样。时光就这么定格,不知过了多久,女人才终于又笑了起来,“好。”
她说完这一个字,竟又缓缓合上双眼,神态满足而祥和,像是要睡过去的样子。
季凌风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突然想起了医生的一席话来,“会好的是吗?”他努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又镇定,“你的病,会好的是吗?”
女人这才又睁了眼,她的面部线条十分柔和,笑起来更显亲切,她轻轻向面前这个大男孩招了招手。“来,凌风,来。”
季凌风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开了步子,又往前走了几步,只在坐下前有片刻的犹疑,离她如此之近的距离,竟让他心跳速度快了起来。
纵然经历了长期的病痛折磨,可从那精致的面部轮廓中仍隐隐可见女子往日风华,她有双好看到不行的桃花眼,季凌风看着它们,只觉得熟悉。
“我的病……已经没必要救治了……”女人眸中的温柔不减,“其实我偶尔也会想要一了百了,可我不能,我还带着多多,我既然生下了他,就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吃苦……”
“别难过……”她见她的大男孩又低下了头,伸手覆上了他的手。“我同样也想你,十月怀胎,又怎么是说舍就舍的……”她的眼神变得迷离,似乎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情,而声音依旧异常柔和。
“哺乳期你是跟着我的,虽然你那时候不记事……开始我也想一个人带你,可我没这个物质条件……怀胎期间是没法工作的,只能靠着仅有的积蓄过活,我那会儿吃得很少,想攒钱给你买点婴儿用品,可到你出生时才发现,母体已经没有足够的奶水了,你夜里饿得直哭,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那种感觉太糟糕了,我不想你那么苦,就像现在的多多一样……”
季凌风悄悄绞起了衣服,虽然她只用三言两语和平淡的语气概括曾经,他还是觉得揪心。
“他叫多多?”
“嗯,多多是小名,大名叫吴越泽,随我姓……我是个很没用的母亲,护不住他……他从小身子弱,性子也软,会被邻居家的孩子们欺负,开始他还扑到我怀里哭,而我也会去跟邻居理论,可最后都不了了之……后来他有委屈也不跟我说了,我难过,却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甚至有时候看到他身上青了,只能抱着他一起哭……凌风,虽然我对不起你,可如果时间倒回,我还是会把你选择送去季家……”
季凌风握起了拳,突然觉得自己曾经对季家的抱怨有些矫情,他从未体会过那种贫瘠之苦,即便如今搬出了季家,也从未落魄至此。
女人依旧沉浸在回忆中,“其实把你送去之初,我也很忐忑,夜里躺在床上还会后悔,再后来听说他取了妻子,我便更怕了,那时候我甚至想,如果你在季家过得不好,我说什么都把你接回来,抢也把你抢回来。”
“我装作路人,在季氏豪宅前的那条路上走了一遍又一遍,运气好的话也能在大草坪上看到你,你有时一个人抱个玩具静静坐着,有时身边也会跟着一个女佣,那时我才有些挫败地告诉自己,你在季家的生活,会比跟着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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