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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乱说!你可知——”
少年见自己随从按着剑抢步上来,把他喝退,又盯了静休一刻,淡淡重复道:“惊涛骇浪,成败难测,倾国败家,难得善终?”他微微一顿,突然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这四个字一出,似斩金断玉,语气虽淡,却带着说不出的决绝,竟让人心底发颤。
静休却依旧淡定,道:“施主必是知道此事无望,才来强邀天意,只是施主虽不惧天怒人言,但施主心中之人,也和你一般么?”
“你不过是劝我放手罢了。我自然不会毁了她,该放手的时候我自会放手,”少年狠狠一咬牙,道,“但若是我心中放得下,还来找你作什么?!”
静休长叹一声,道:“施主孽根深重,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合掌垂目,便不再言语。
等这少年去的远了,知客僧才缓过神来,想了半日,方想起上午那和少年一路的绝色少女来,想着这少年竟为那女子痴狂若此,心里也是暗自长叹一声,暗道都说豪门情薄,却不知是哪一家,竟出了这么个情深意重的?
却说林纵一路出寺,也不说话,只紧紧握着木签。那签子又细又薄,被她折成了两截,木茬扎进了掌里,她却依旧不觉,心里只反复想着签文——“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她求了许久,求不得相守,求不得白头,如今死了心,避了嫣然悄悄上山,只求一个“忘”字,竟也还是求不得。林纵苦笑一声,把签子甩在雪里,上了马,一鞭下去,那马吃痛,沿着下山的路疾驰而下。林纵听着耳边风声夹着身后护卫一叠声的“小心”,又加了几鞭。
不想才一转弯,一个樵夫正担着柴送上来,两下里俱是一惊,眼看避无可避,林纵狠狠收缰,好在那马也是良驹,一声长嘶,停了下来,只林纵被这势子一冲,竟被甩了出去,跌出近十丈远。那护卫见这架势,吓得脸都白了,赶过来下马才要察看,却听林纵喝道:“没事!离远些!”,声音朗朗,不似受伤的模样,不知这小王爷犯了什么脾气,只得收住了脚,替那樵夫收拢柴禾。
原来这几日雪积得厚了,林纵虽跌得重些,却不曾受伤。她被嫣然的话伤了,却又闷在心里,一时受不得,行事便有些怔仲不定,如今遇此变故,先是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接着被这雪冰出一身一头的凉意,两下一激,心底倒是清朗了不少。
她略略定了定神,起身上马,极目远眺,只觉天地茫茫,俱是一片清白,便如那人一般,干净,通透,让她欢喜,让她一见心里便是清净宁和,绕在身边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触手可及,可若伸手去沾,便是个玉碎冰融,化成一滴水,还是那般干净,通透,只是,她念念不忘的那颗心,那番风骨,便会毁在她手里。
林纵轻叹一声,按辔徐行,面上已经恢复了常态,依旧仿佛还是那个飞扬挑脱的小王爷,只她自己心里明白,这“楚嫣然”三个字,竟似魔障一般,镇在心里,再无动摇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要写小楚的,又写成了小纵——
虽然罗嗦,却极喜欢小纵的那句“那又如何?”因此罗罗嗦嗦写了出来,诸位大人当成番外看好了,因为即使去掉这一段,也依旧可以连贯的起来——_
冬日里天黑的早,才申时末,镇里各处灯火俱都亮了起来,衬着一天一地的散琼碎玉,显得份外干净。林安立在店门口,却无心看眼前景致,只急得跺脚叹气,暗自想这爷怎么还不回来?
林纵自从寺里回来,便是个神思不定坐立不安的模样,才勉强在房里呆了一刻,便点了个护卫跟着,说是要出门散散心,众人都晓得她生性好动,也不足为奇,只今天竟到这时辰还不曾回来。林安想起晌午林纵在梅林里面色惨白的光景,更是担心,每隔一刻,就到门口张望。正着急着,只听一阵马蹄疾响,林纵和那护卫从镇西沿路而回。到了店门口下马,见他一脸着急模样,林纵哈哈一笑,把缰绳扔给伙计,对他道:“你这模样,冻得萝卜似的,还不回去暖和着?”
林安听林纵语气,竟比先前精神许多,心里也是一喜,道:“爷现在这神气可比先前透亮许多,莫不是出去一圈捡了宝贝?”
林纵哈哈大笑,把大氅扔给他,径自入了上房。林安把大氅接在手里,只觉一片湿凉,这大氅竟是内外湿透,心里一惊,抢步才要进房,就见小如出门道:“爷今天跑马出了一身汗,还不快去张罗热水?”见林安要走,却低低对他道:“爷这光景,倒像掉进冰窟窿了一般,你去问问那护卫,不是出了什么事瞒着不说罢?”
林安心里更惊,也不言声,悄悄拉了那护卫,又哄又吓,费了老大功夫,才知道林纵今天不慎落了马,只除了手上一点擦伤外,再无大碍。
他知林纵最烦旁人嘘寒问暖的护着,又不敢掉以轻心,正在西厢房里边吃晚饭边想着一会儿如何劝林纵寻个大夫看看,以免他人悬心,突然小如挑帘而入,面上竟也带了惊色,道:“林安,快去寻个大夫来!”
这镇不大,药铺也只有两家,论起跌打损伤,便是春和堂的王春和,若是论起内外杂症,便是济人堂的张澹。林安一时心急,叫了几个人,死拉活拽,一刻里把二人都请了来。等回了嫣然才知道,林纵却只是略有些发烧,别无大碍。
张澹替林纵诊了脉,笑笑道:“不过是外感风寒,开两副川芎茶调散,今夜发发汗便好。”说着开了方子,递给林安,便收拾起身。等拿了诊金出门,才擦擦头上的汗,暗道开医馆几十年,竟遇到这般怪事——那少年看上去气度非凡,不想竟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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