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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翩翩唇角带笑,语气温柔,依稀还好像是往日情人间喁喁低语的样子:“好啦,咱们老情人一场,别这么生气嘛。你说得对,我知道,打我当初一去傅家,你就不待见我。”
“你打小出身清正门第,贞宁三年亲眼目睹宦官葛秀之祸,葛秀杀了你的族兄傅寒棋、傅寒墨,令你深恨宦党,却没想到,你父亲会对一个宦官的养子视若己出。哎呀,我们镇北侯这心里,可真是不痛快。”
应翩翩懒散靠在软枕中,看似被压制,其实字字句句占了上风:“最可怕的是,你发现,你自己居然也动心了……你又讨厌我,又抗拒不了我,跟我在一起了还觉得丢人,天天生闷气,出门在外的还得藏着掖着,真是苦了你了。”
“够了!”
傅寒青终于忍耐不住,猛然放开他起身,冷声道:“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纵然我以前冷落了你,我也几次三番地向你赔过不是了,你仍旧不依不饶,让我还能怎么办?你倒是说说!”
“赔不是?那是什么东西,几文钱一斤?”
应翩翩随手从旁边拿起之前梁间为他端上来的参茶,也不起身,就那么倚在床侧吹着杯子里的热气。
那茶尚未凉下来,袅袅上升的白雾笼住他俊丽的眉目,显得神情暧昧不明。
“近来偶尔回思我跟你在一起的这些年——”
应翩翩慢悠悠地说道:“你在外面那是声名显赫,一步步地建功立业,平步青云,我这边半点荣光没沾上边,反倒从状元变疯子,成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宦奴,这么想想,可见是你命里带衰不旺夫。唉,晦气。”
他到底也是出身将门,又是自幼被捧着供着长大,这般冷下脸的时候,整个人身上就带着一种说一不二的霸道。
此刻他随随便便地往床边一靠,姿态闲适,英气内敛,瞧来正是一名走马章台的浊世翩翩佳公子,可却长了一副半分柔情也打不动的铁石心肠,叫人爱也不得,恨也不得。
“傅寒青,我今天给你脸,多跟你说几句,你可别不识趣,你们家干的那些事,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应翩翩说道:“你父亲当年偷拿了我父亲留下来的财物,又用药物控制我,在外面倒是搏了一个照顾遗孤的好名声,里子面子都有了,这笔账,我跟你们傅家可还有的算呢。”
应翩翩这番话说的极损,傅寒青一开始脸色十分难看,本来开口要说什么,却越往后听越是惊疑不定。
他不禁道:“不可能,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话?”
应翩翩看似不经心,实际非常仔细地观察着傅寒青的神情。
傅寒青有些烦躁地在房中踱了几步,说道:“你如果要问汤药的事请,这些日子我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已经都查清楚了。之前那名自尽而死的小厮家里确实跟应将军有仇。”
“他娘原来在应将军的军队中做饭,后来因为收了别人给的金锞子,偷偷往饭里下迷药,应将军发现之后,令人将她处死了,却没有罪及她的家人。但那名小厮一直怀恨在心,才会想方设法地混入傅家对付你,我父亲已经找到了那些跟他合谋的人,原本想着这两日就让我带过来给你和应公一个交代,却没想到倒是先得了皇上下令责罚的旨意。”
傅英果然办事周密,仓促之下找的人,居然还真的跟应钧有着这样一番渊源,如果把这件事向外一传,估计很多人都会重新相信傅家的无辜。
但事情就是这样不巧,还没等他们动作,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此时要是再想澄清,就相当于抗旨,所以傅家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傅寒青显然并不怀疑他父亲的说辞:“阿玦,纵使你对我有气,但我父亲对你这么多年的疼爱不是假的,难道你连这都要怀疑吗?我父亲怎么可能会觊觎应将军的财物!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对这些身外之物一向不在意。去年为了帮助衡安郡赈灾,他甚至能散去一半家财。”
“况且边疆地区生活清苦,随时都有可能拔营行军,应将军又能有什么值钱的财物带在身边?”
应翩翩从傅寒青身上收回目光,心想,他确实不知道。
傅英倒也有意思,他自己心机深沉,阴谋百出,可做出来的事情,竟然连他的亲生儿子都牢牢隐瞒着。
这是……怕傅寒青太过正直,知道之后会坏了他的好事,还是不愿意让自己在儿子面前表现的那么阴险卑鄙?
应翩翩见从傅寒青这里应该是试探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索性随手将手中的茶杯往旁边一搁,轻笑一声,带着嘲弄说道: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京城里很多人都这么说。难道你是瞎了聋了,不知道自己去听去看吗?”
傅寒青原本还奇怪应翩翩这话会是从哪里听来的,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有心之人的挑拨,听他说是京城传闻,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说道:“你不要什么都信。那是因为咱们两家这一阵子闹的难看,京城中那些人乱传的。”
应翩翩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很惆怅地说道:“那怎么办?毕竟发疯的人是我,被下药的人是我,名声尽毁的也是我,跟你在一起这几年,我是半件好事都没碰见,难道我还得把你们家往好了想吗?”
傅寒青嘴唇微动,但没说出话来,一时间心如刀绞。
应翩翩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小小的利刃,扎在他的心上,一下又一下。他不知道一切怎么会变成了这样,两人之间竟何时多了这么多的不堪。
刚才的那些话,让他想起初见时应翩翩对自己的笑,想起刚刚高中状元时,对方的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又想起应翩翩双手颤抖不能写字作画,深夜里从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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