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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等着阮慈的反驳,阮慈却是不置可否,只是哼了一声,瞿昙越不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尤其是中央洲陆,人命一点都不值钱,婚事也似乎都是买卖。”
“这些事都是真的,但以后,等你修为到了,便会明白,有许多事并非只是你看到的这样,背后都自有一番因由。”
他是元婴修士,距离洞天更近,所知当然也就更多,只是不肯告诉阮慈而已。阮慈没有说话,将头枕在手上,歪过脸静静凝视着瞿昙越,瞿昙越被她看的有些发毛,道,“你看什么呢?”
阮慈道,“我是在想,你现在只有筑基修为……若是我杀了你,搜你的魂,是不是你藏着不肯说的话,便能被我知道了?”
她竖起手掌,在瞿昙越脖颈处虚切了一下,瞿昙越肩膀不由一耸,握住她的手,皱眉道,“别开这样的玩笑,我会当真的。”
“谁说我是开玩笑的?”
阮慈语气不怎么正经,要抽回手,瞿昙越却是不许,将她的小手牢牢握在掌心,阮慈几次抽手未果,不由恼了,叫道,“喂!登徒子!怎么牵着人家的手就不肯松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有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瞿昙越之前最多敲她一下,甚至除了孩童时期,阮慈也很少被人牵着,此时小手被捏得牢牢的,用了五分力都抽不出来,她面上不由多了几丝薄红,似嗔似恼,虽仍是少女,但这情态倒似乎比从前要长大了些许,瞿昙越看在眼中,不由一怔,似想要做些什么别的,踌躇片刻,还是慢慢松开手。
阮慈捧着自己小手,别过头去不肯看瞿昙越,两人在桌前默默坐了一会,气氛说不上尴尬,却也并不宁恰,仿佛隐约有些说不清的味道。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忽然骚动起来,两人都往镜中看去,眼神碰到一处,也就把这篇揭过。
瞿昙越布下的法阵并未阻隔声音,两人先听到的是屋外的惊呼声,此时镜中看去,只见那长廊上看着热闹的修士,全都站立不住,往下栽倒,不乏有人抽搐挣扎,不少人肤色都如同那冰封小楼一样,黯淡发黑,更有修士已无法持定护身大咒,内景天地不断从头顶冒出剥落,玉舟洞府,转眼便成了人间炼狱。阮慈看得也是直觉肉紧,皱眉道,“毒发得这么快!”
瞿昙越道,“这才刚开始呢,这些都是在豸人附近逗留太久,深染毒性,发作得快些。那些无意间望上一眼的修士,起毒会慢,但照样也是救不得的。”
又道,“此毒起势如此猛烈,可见这鸩宗弟子修为颇是不凡,你在恒泽天内,要万分小心,凡是这艘船出来的修士,都不要让他靠近。”
筑基修士要运使毒力,不能距离过远,凤阜河两岸都是险境,他一定就在船上。阮慈点了点头,又瞧了瞧舟中景象,有一丝恶心不忍,问道,“船东便不出面么?”
话刚出口,便知自己还是天真了,船东自然只能两不相帮,否则若得罪了鸩宗,买卖当真是不要做了。她忍不住摇摇头,掩去明镜,叹道,“也不知这一艘船,最后能有多少乘客能抵达终点。”
这答案亦是令人瞠目结舌,虽然他们二人侥幸并没有中毒,十七日后,当玉舟抵达宝云海码头时,上千名乘客,只有二十人还活着。虽然每次舟船行渡,也少不得有修士互相残杀,但这折损依旧是前所未有,往昔死去的乘客,多数是为不同人所杀,但这一次,舟中在毒发之后,竟未起其余风波,九百多条人命,全是鸩宗弟子一人手笔!
第81章万里送宝
一声锣响,团团云海之中,不知从何处驶来了一艘玉舟,往码头靠去。这码头凭虚而立,在高天之中,下头只有厚厚云彩,但高天之中也是云层密布,偶然露出日光,便四处照映,将这上下两层云海映得五彩缤纷,犹如宝光一般,令这白玉码头好似人间仙境,而那远远驶来的玉舟,便仿佛是凡人传说中,升仙登天的一叶神舟。
然而真实境况,远没有这般梦幻,锣声一响,临码头这一条街道,众商贩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纷纷掩门闭户,便是行人,也都走避不迭。那玉舟缓缓靠近,不多时,便是在码头上安顿下来,船工抛出法器,架起木桥,舟中修士也钻出船舱,却不能就此离去,而是被拦在了码头上,几个修士不退反进,从远处掠来,一晃眼便到了近前,其中一名中年书生便捻须道,“这就是那艘毒船么?”
船工隔远拱手道,“前辈所言正是,船中仅有二十名乘客,其余九百八十名弟子,俱都化为脓水而死,船工五十名,并无差池——我船供奉文真人正在舱内施法,稍后便可与您细叙究竟。”
那中年书生呵呵笑道,“无妨,无妨,文真人出面不出面都不打紧,我等也只是以策万全,这几个小朋友被我这宝珠照上一照,便可以走了。”
他身旁两位修士也笑道,“今年鸩宗是真了不得,杀得人多倒没什么,只看他能放能收,船工竟没有一人出事,便可见功力了。”
“他们杂修弟子,若是修出点名堂,便很难应付,我看今年这恒泽天一行,怕是要生出不少变数了。”
九百多条性命,众人谈笑间也只视如等闲,那书生托出一丸宝珠,在空中投下一条光柱,冲着码头上相距遥遥,显然彼此十分提防的筑基修士招了招手,和气地说,“都过来照照吧,此珠可以辟尘、辟毒、辟瘴,对你们也不无好处。”
他对这些修士十分客气,并不因修为差距而有所轻视,相反还隐隐透了一丝欣赏呵护之意,毕竟能在鸩宗弟子所制造的毒船中留得性命的修士,若非背后有根有底,便是江湖经验老道,又或是体质特异,甚至单纯只是运气好,这在琅嬛周天也是很值得重视的质素,强如青灵门,都有专门修炼福运道统的修士,福运在本方宇宙,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小家伙,你是如何逃脱毒力的?”
最先上前的乃是一名幼童,身穿花袄,瞧着玉雪可爱,那修士也对他颇是喜爱,和声问起。那幼童却是双眼一翻,毫不客气地回道,“小家伙?你何曾见过小家伙一个人走到翼云北望坐船的?你这眼力,怕不又是哪个盛宗洞天身边刚出来做事的小徒弟,嘿嘿,若我真身在此,就凭这三个字,你也早已死了。”
那中年修士面色微微一变,定睛望向幼童,片刻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原来是前辈化身到此,在下失敬了。”
幼童双手倒背,老气横秋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从珠光之中走过,珠光并未有丝毫变化,阮慈好奇地望着他走出栏杆之外,又收起那老气横秋的情态,一蹦一跳地走远了,传声问瞿昙越,“他也是什么老怪物的化身么?”
能拟化分身,而且能让分身远离本体,在如此遥远之处行动的,最低也要元婴修士才能够办到。瞿昙越点头道,“化身在神念气机上都有所不同,宝云渡那人是金丹修士,理应立即便要发觉。”
他没往下说,但其中意思,阮慈已是尽知,也不由笑道,“就是,再说了,一个小孩子跑出来行走江湖,任谁也不敢小看吧,反而要加倍提防,这个人如何还真把他当成孩子看了?难怪盛宗弟子,筑基之后出去办差,不许有太多护卫。这个人在门内修到金丹,一举一动便是幼稚得很,惹人笑话。”
说话间,二十人陆陆续续都上前穿过珠光,不少修士在珠光之中,身上飘飞起黯淡毒色,那修士便叫他们站住脚,待毒力被拔除完了再走。因道,“你等虽然遮护足够,自己并未中毒,但身上携带毒力,若是到了外间,绵延传开,那可真就流毒不浅了。”
这些修士未曾中毒,本还以为自己防护得十分周到,嫌宝云渡主事人多此一举,若是中毒,二十日船行早就死了,能活下来的自然都没有中毒。没想到此时被拔除出毒力,才知道己身还有毒素潜伏,不由也都是色变,向那中年修士举手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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