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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盘越打越响亮,再一想连萧澜也没了,剩下一个鬼姑姑,一群模样丑陋的鬼怪侏儒,哪里还是这么多江湖人的对手。其中一人说到兴奋处,站起来伸手狠狠拍了下桌子,唾沫星子飞溅,眼前几乎已经出现了金灿灿的珠宝金银。陶玉儿心里摇头,这些年待在王城米油铺中,未与外界打过交道,倒是当真挺久没见过这般狂妄自大的草包了。茶楼中正说着话,外头大街上已经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一群人扛着刀骑着马,所去的方向正是冥月墓暂居的胡同小院。&ldo;啊呀!&rdo;茶楼中的人受了惊,也赶紧拿起武器向下冲去,心里连连埋怨对方不厚道,分明就说好要等掌事大哥下令后统一行动,没曾想居然还能抢先。其余门派听到消息,也争先恐后追了上去,如同冬日里的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直到最近逼近胡同口,竟是浩浩荡荡集结了黑压压一群人。人多了,底气也就足了,再加上萧澜不在,知道没有人会出来甩鞭子,态度也就更嚣张了三分。围在小院门口叫嚷了大半天,里头却依旧毫无动静。最前头的一人卯足劲,&ldo;哐当&rdo;一声大力踢开院门。一股寒风从里头刮出来,吹得院中一片狼藉,四处都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冥月墓的人没了,就意味着到手的银子飞了。事已至此,江湖众人其实都已毫无理智可言,在李府中彼此间的勾心斗角,在加上对未来不切实际的花花畅想,导致整个人都疯魔起来,自私,暴戾,贪婪,人本性中所有的弱点都被那悬在空中的缥缈财富无限放大,连面容也染上了狰狞。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冥月墓,哪怕是逃了,只要还没过镜花阵,那这么多人加起来,足以生擒鬼姑姑,逼她说出墓穴里所有的秘密。守着城门的老人战战兢兢,半天才说清楚,说的确有一群人驾着马车,在几个时辰前离开了洄霜城,叫什么&ldo;姑姑&rdo;的。月色高悬,本该是入眠的时刻,山道上却马嘶一片,烟尘滚滚。洄霜城内的马驴骡子被抢走大半,百姓躲在屋中,也只有自认倒霉‐‐只希望走了就别再回来,可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火盆中木柴发出细细的碎裂声,忽明忽暗照着鬼姑姑的脸,安静而又诡异。黑蜘蛛重伤初愈,手臂上依旧缠着绷带,眼底狂风与黑雾一起呼啸。过了许久,才道:&ldo;姑姑认了吧,少主人已经不是先前的少主人了,只要与陆家沾边,就都会疯。&rdo;当年的海碧如此,现在的萧澜也是如此。鬼姑姑依旧未说话,细看那嶙峋的手却有些颤抖,死死握着,像是在压抑心中的怒意。先前探子说在茶楼见到了陆明玉与红莲盏,她便派了人出去一探究竟,也没太当真,却没料短短一个时辰后,弟子竟带回了萧澜与陆明玉一起跳崖殉情的消息。她不觉得萧澜会这么愚蠢,蠢到用如此蹩脚的戏码,就想瞒过自己,好让他带着陆明玉远走高飞,神仙眷侣。所以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他这场戏根本就不是演给自己,而是演给城中那些乌七八糟的江湖门派。没有了萧澜与陆明玉,冥月墓变成了众目睽睽下最后一块肥肉‐‐且不论是真是假,至少它看上去是鲜嫩而又油水充足的。所以萧澜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将矛盾的中心引向冥月墓,好掩护那不知躲在何处的陆明玉,或许还抱着另一个心思,想将自己逼出洄霜城。鬼姑姑整个人都隐入了黑暗里,看不清神情,可若屏住呼吸,就能听到从双手骨节传来的响声,那是能捏碎头骨的力度。与此同时,山洞中。萧澜将火堆挑得更加旺盛一些,自己坐在一边,拿着半截木炭在地上写写画画。陆无名道:&ldo;阵法?&rdo;&ldo;迷魂阵,只会这一个。&rdo;萧澜笑笑,&ldo;在茶楼中布阵之时,我还担心过会不会失灵。&rdo;不过幸好,看冥月墓弟子着急回去报信的反应,似乎还挺好用。&ldo;你娘是布阵高手,你只会这一个?&rdo;陆无名将信将疑。&ldo;我天生不擅于此,母亲教了几回,也就放弃了。&rdo;萧澜道,&ldo;这迷魂阵也是现学现卖,难得有用一次。&rdo;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即便这回马马虎虎学会了,也不是母亲教的,而是陆追在自己下山前,握着手又在纸上画了一遍阵法,才能勉强记住。-喜欢有他的日子就不算熬青苍山小屋中,林威正睡得昏昏沉沉,梦中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黑纱,无论多么竭力想要睁开眼睛,也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反而将自己惹得焦躁烦闷起来,心里如压了千斤的大鼎,嘴里也无意识发出闷哼声。阿六赶忙将手里的柿饼丢下,挪着椅子坐到床边,伸手推了一把:&ldo;喂喂,醒醒。&rdo;林威猛然睁开眼睛。阿六大喜:&ldo;谢天谢地,你说你这人,命还挺大。&rdo;林威缓了大半天,方才模糊记起先前的事情,于是一急:&ldo;山下怎么样了?&rdo;&ldo;山下还是那样,不过你就别操心了。&rdo;阿六将他压回床上,&ldo;好好养内伤。&rdo;&ldo;二当家呢?&rdo;林威又问。&ldo;在厨房,给你煮汤呢。&rdo;阿六答。林威松了口气,只要陆追没事便好。阿六捏着剩下的半块柿饼,一边吃一边讲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给他听。&ldo;陆前辈来了?&rdo;林威意外。&ldo;是啊,功夫高得很,咱爹可算是有了靠山。&rdo;阿六感慨,又叮嘱,&ldo;不过陶夫人还不知这事,你留意些,别说漏嘴。&rdo;林威点头:&ldo;好。&rdo;厨房里,陆追正坐在小板凳上扇风,砂锅里咕嘟咕嘟煮着鸡汤,烟火缭绕,又香又浓。岳大刀双手撑着腮帮子,在一旁看着他。陆追笑问:&ldo;还生阿六的气呐?&rdo;岳大刀回神,先是&ldo;啊&rdo;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又脸红,摆手道:&ldo;才没有,我生他的气做什么。&rdo;&ldo;阿六就是羽流觞,这事除了你,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却谁都没告诉你。&rdo;陆追道,&ldo;你若要生气,也该生所有人的气,可不能单单针对阿六一个人。&rdo;&ldo;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啊?&rdo;岳大刀撇嘴,&ldo;连师父也不告诉我。&rdo;&ldo;没头没尾来这洄霜城,开口就非阿六不嫁,谁敢告诉你真相?&rdo;陆追递给她一小碗桂花糯米饭,&ldo;早说你是爹的徒弟,想要阿六还不简单,林威定然会一棒子将他敲晕了送来。&rdo;岳大刀道:&ldo;我才不要他。&rdo;陆追笑,低着头往灶膛里加了一把柴火,黑发垂在肩头,跳动着的光芒照在脸上,又暖又温柔。岳大刀道:&ldo;公子可真好看。&rdo;陆追道:&ldo;说说看,为何非要嫁羽流觞?&rdo;&ldo;我也是胡乱听来的,还听错了。&rdo;岳大刀有些不好意思,&ldo;我爹娘总是催着我嫁人,后头听烦了,就去师父那里躲清闲。那日我在师娘的床上睡着了,醒后恰好听到师父在外室议事,客人是从大楚过去的,正说什么英俊倜傥,儒雅温润之类,还说是人人都想嫁的翩翩公子,师父当时高兴极了。&rdo;陆追笑道:&ldo;嗯。&rdo;&ldo;当时他们只说了一个名字,洄霜城羽流觞的,还说他人品好武功好脾气好,我就记住了。&rdo;岳大刀坐在柔软的干草堆上,双手抱着膝盖,&ldo;回家后我爹娘又催我嫁人,我一生气,就驾船出海了。&rdo;&ldo;来寻阿六了?&rdo;陆追问。岳大刀郁闷:&ldo;现在想想,或许开始的儒雅英俊是在说公子,后头的武功好人品好,才是……才是……&rdo;陆追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的小丫头纠结半天,像是不知该叫阿六还是羽流觞。岳大刀将头埋进膝盖,过了半天又想起来一件事,于是急急解释:&ldo;我,我虽然是为了翩翩公子才来这洄霜城,可我以为那是在说羽流觞,若是公子,是公子的话……我我我……&rdo;越说越乱,一面觉得自己要把话说清,虽然陆追的确又儒雅又温柔,是个顶好顶好的人,不过在闹过一场乌龙之后,不对,即便是没有乌龙,自己也是不想嫁的。可另一面又觉得无论怎么组织语言,都不能将意思表达清楚,最后险些将眼眶都急红。陆追笑着摇头:&ldo;我知道,你想嫁的人不是我。&rdo;岳大刀松了口气,红着脸道:&ldo;公子是站在云端的,将来一定要娶个最好的人。&rdo;陆追揭开砂锅,问:&ldo;鸡屁股吃不吃?&rdo;岳大刀鼓鼓腮帮子,摇头。陆追便盛了一只鸡腿一只翅膀给他,继续盖着盖子小火焖。林威不吃不喝这几天,胃定然被伤得狠,煮浓些也好吞咽。岳大刀问:&ldo;公子有喜欢的人吗?&rdo;&ldo;我啊?&rdo;陆追道,&ldo;我告诉你,你可不准告诉我爹。&rdo;岳大刀举手:&ldo;我保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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