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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没这样说,一道回宫的路上撞见簪星戴月的淑妃,皇帝对淑妃态度平常,看不出热切,于是三个人挤在亭子里尬坐了半日,后来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好笑。
“好。”皇帝紧绷的下颔松懈下来,“对了,既出宫了就顺道打听一下八弟和鹤宵的情况,听说他俩还在抢男伶。”他冷眼嘲讽,“也不知到底是哪来的天仙,不够他俩丢人的!”
“鹤宵”是秦王世子的字,出生那会儿让先帝爷取的,说起来这位世子爷的名、字都与他的生辰有关。
世子诞生时下大雨,正应了时节,英国公便为他取了“濯枝”二字为名,彼时先帝亲征北境,思念雍京,就又在英国公寄往雍京的信上添了钢筋铁骨的“鹤宵”二字给侄儿做表字,摘取的是张九龄的一句“犹有汀洲鹤,宵分乍一鸣。”
乍听只是应景应情的名字,但稍稍一品便可知先帝与英国公对世子的希冀和祝福都在其中,只是世子爷如今走马章台,不思进取,着实是辜负了。
陪皇帝四处逛了会儿,檀韫回直房换了身行头出宫,随行的是他的掌家宦官,翠尾。
雍京各大街巷的花铺不少,檀韫去了好几家,最后精挑细选出重台红莲、秋万铃、醉飞红、倒晕檀心、绯楼子等若干,让各家的店铺精心包好,晚些时候着人来取。
走出最后一家花铺时,日头已经落下,橙霞铺展至远处的城墙,最终隐入郊外的山廓塔楼,宏伟而瑰丽。
两人找了一家饭馆用晚膳,点的是薰虫和菊花羹。这家的薰虫是用油煎的黍面枣糕,配一碗去烦热、清肝火的菊花羹,正好解腻。
用完再出去时天已经暗下来了,风有些冷,檀韫按了一下风领,在路上唤了个巡街衙役,询问珉王和傅世子的踪迹。
他并不期待观赏两男争一男的戏码,但想顺路见一见傅世子,世子的确不大可能是野桃花或登徒子,但也并非绝无可能。檀韫的性子如此,只要起了丁点儿怀疑,这心里头就像长了颗种子,必得生根芽。
衙役没见过檀韫,但翠尾将腰间的乌木牌子翻了过来,“伴驾”二字却是惊人。他屈膝就要跪,被翠尾抢先搀了起来,便立刻恭谨呵腰道:“殿下和世子都在常乐巷的‘醉生梦死’。”
若说城西是“贵”,城东就是“富”,橘东街常乐巷的“醉生梦死”更是有名的销金窟。两人一路过去,刚到常乐巷,前头一阵吵嚷,那香帘绣影的花楼门口跑出个褐衫内宦,翠尾认了人,“小爷,是珉王府的人。”
见檀韫没动,翠尾上前拦住那内宦,指了腰间的牌子。内宦立马如见神仙,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哭道:“世子要杀人啊,救我家殿下!”
楼里的妖童媛女都听到风声,缩在堂中的两侧道上聚众嘀咕,管事听见风声,立马上前为檀韫引路。后头还有一座楼,粉纱穿堂,端的是富贵做派,大堂打造了一座巨大的笼子,半悬空在二楼的高度,此时正有两个年轻男人不着寸缕地在笼子里做那种事,笼子四周的雅间里偶尔有叫好声。
“啪!”
檀韫从侧方的梯子上三楼,突然听见一声鞭响,低头一看,那笼子里的其中一个男人正在拿鞭子抽身前的男人,跪趴着的男人生得很白,背上已经有淡红色的鞭痕纹路,乍眼像朵疏朗的红梅。
男人在叫,神情吃疼,但又很愉悦的样子,檀韫问:“他为什么愉悦?”
“有人就喜欢这个。”翠尾说。
檀韫稍稍稀奇,“内狱审了那么多人,也没碰见一个喜欢的。”
翠尾:“……”
缉事厂的鞭子和花楼的鞭子能一样吗?都不是一回事儿!
翠尾不忍檀韫细看,上前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哄着他往楼上去,“小爷,回去可别让柳来哥知道您瞧见这个了,他不知道得念叨到猴年马月去。”
檀韫觉得翠尾说得对,继续跟管事往前走,越走越安静,听不见呻吟和鞭声了,唯独最末尾的房间里还在唱曲儿。
“碧楼冥初月,罗绮垂新风。含春未及歌,桂酒清容……”
小调摇曳,音色婉转,是《子夜四时歌》的一。檀韫跟着哼了一句,翠尾在后头伸手将门一推,一座璀璨夺目的“金银山”当头撞上檀韫,卸力倒在他腿上。
翠尾立马扶住被撞退一步的檀韫,低头瞧了眼那穿金戴银得格外绚丽多彩的人,“珉王殿下?”
珉王听到这称呼,猛地仰头对上檀韫的脸。他惊惧通红的眼睛瞪大,抱着檀韫大腿的手猛地一紧,闷头栽进檀韫怀里,“驰兰!”
我们不熟,檀韫尝试推开珉王,但珉王扒得很紧。
翠尾见状俯身按住珉王的右臂,正好摁在麻筋上,珉王手臂一软,同时感觉一道阴鸷的目光盯在自己背上,像是要把他的后心盯穿了去——傅濯枝这个虎狼祸胎!珉王惊惶得彻底软了力道,哼哼唧唧地被翠尾趁机扶起来,挪到一旁安抚。
上一世的珉王死于马上风,檀韫不爱瞧他那没出息的样,掠过他跨了门。
纸屏后的曲儿还在,但雅间没由来的静了,透过那一屏白花花、极细致的设色多人春宫,檀韫瞧见后头的轮廓:三个人,坐在椅子上的人抱着琵琶,是那位被争抢的男伶;抱臂站在榻边的人高挑劲瘦,该是世子府的侍卫;坐在榻上的人则一副浪荡相,懒散地靠着背,右腿屈起来踩在榻沿,应该是在垂头抿酒喝,至始至终都没有抬眼,很吝啬自己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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