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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不了,傅一声便退一步,“檀监事从宫里来,路上也辛苦,好歹请人进府坐一坐吧?膳房这段时间在换着花样的试花茶牛乳,您让府里的人喝,却不给檀监事尝,岂不本末倒置?”
“我刚在宫里撒了火,转头又对‘讨厌’的宦官以礼相待,合适吗?”傅濯枝说,“他本就在查‘登徒子’,你这是存心让他对我生疑。”
傅一声心说也是啊,檀监事心思敏锐非常人能比,但他也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眼神一瞥正好落到傅濯枝指尖的粉霞上,立马就说:“遇事不决,听从天意!”
“……”傅濯枝一顿,点了点那朵粉霞,“阴数,阳数?”
“说好了,如果是阴数,咱们就让檀监事进门!”傅一声上前将傅濯枝轻轻推到一旁,自己接手那朵粉霞,义正辞严,“我来帮您聆听天意,若天意不顺,您就怪我,若天意也欢喜,您就赏我!”
傅濯枝想了想,说:“可。”
傅一声便开始聆听“天意”,扯一片花瓣就数一声,数得利落干净,同时两眼又精密又迅地先一步数起来,打算若“天意”不顺,他就要趁机改一改。但不知是天意当真欢喜,还是懒得和他作对,结果竟然真的妥帖。
“八十!”傅一声举起最后一片花瓣,“天意!”
世子传话了,请檀监事入府稍坐。
卫老亲自将人迎接到花厅歇脚,奉上一碗少糖的茉莉花茶牛乳。檀监事也许是对待客的并非茶叶一事感到疑惑,很轻地看了过来,卫老面上不动声色,笼统地解释了一句。见檀监事将牛乳喝得一滴不剩,卫老心说这下好了,膳房的“考试”终于迎来了尽头。
原来如此。
小少爷不是突然想开花茶牛乳铺子了,而是要试出最标准的味道,檀监事则是考官。
卫老叹息。
檀监事走的时候被那盆兰花吸引,卫老跟着看过去,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兰花名的由来。他把世子的呢喃告知檀监事,檀监事听后稍稍一愣,定是诧异纨绔霸王竟能说出这样虔诚卑微的话,但显然没有想到兰花主人期盼的“观音”就是自己,因此只留下一句“兰花甚美,独具匠心”。
卫老将檀韫送出花厅,傅濯枝从厅西侧的那扇紫檀剔红山水十二扇屏风后出来,走到桌前看了眼那只白釉葵口碗,让人去赏膳房,着重赏熬煮这一碗的嬷嬷,又叫来花房的管事,嘱咐他要加倍精心地饲弄墙上的荼蘼架。
卫老回来了,没有询问世子对檀韫的那份堪称石破天惊的心思,只说:“文真侯府那边来人了。”
“他们家的好女儿竟敢撺掇我去害御前的人,我看在亲戚关系上好心帮他们提点一二也是应该的,不必让他们道谢了。”傅濯枝歹话好说,一锤定音。
话传回文真侯府,文真侯夫人气得当场厥了过去,文真侯心中恼恨傅濯枝倨傲蛮横的态度,但无奈女儿这心思生得太颟顸,他不敢闹出丝毫风声,此事也就只能作罢了。
*
二月初二,宫内撤了各宫殿门前的钟馗、仙童等各式彩妆和红绸红灯笼,白雪红梅的冬景不复存在,过渡成大地吐绿的俏丽。
东苑的园子已经修好,今儿天气不错,午后檀韫就伴着皇帝过去看一眼。园子的绘图是皇帝亲自作的,各监各部都不敢出丝毫纰漏,出来的效果也让皇帝大为满意。
“驰兰,”皇帝说,“你说,给这园子起个什么名字?”
檀韫正望着空空的花圃出神,闻言下意识地说:“‘四季’。”
“四季花色尽收园中……好,就叫这个。来,”皇帝攥住檀韫的胳膊往里头走,推开尽头那扇雕花木门,指着后头那座伫立在清池间的三层楼,“像什么?”
他的语气像小时候检查功课,檀韫不禁肃然地答道:“莲台芍药。”
皇帝满意地笑了,又说:“既是仿样所建,就直接叫它‘莲台’好了。”
檀韫指尖蜷缩,扯起唇角,“好……”
皇帝觉得檀韫的神情很怪,感动有之,难过有之,还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沧桑。他低头,试图望进那双红的眼睛,可檀韫不让他瞧,撇开脸嘟囔道:“您别瞧了。”
这会儿还很年轻,时常玩闹,皇帝捏檀韫的脸让他别噘嘴了,伸手把人半揽着,没顾忌后头的一队答应长随,说:“这段时日让人把里头布置好,你平日不当值的时候就别回直房了,住这里离乾和宫更近,少些折腾。你选一批安静能干的专司园里,再留几个亲近人伺候,至于其余人就不让他们随意出入了。”
皇帝身上的檀香很淡,檀韫吸了吸鼻子,说:“别人会说的。”
宫中的大太监们可以在外头买宅子,不当值的话就出宫住,至于留在宫中的,不用直宿的时候就会回到直房休息,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在宫中给太监辟居所的先例,这样式的荣宠落在太监身上是出格,前世的确惹来前朝后宫的不少遐想。
檀韫不怕人家说他果真爬了龙床,但不想让皇帝再遭非议,正措辞劝一劝,就现皇帝眉间微微蹙起了。
“让他们说,”皇帝语气淡下来,“东苑本就要整修,也没去别处新辟一块地出来,抢谁的地盘了?别的朕就忍了,养养花,待身边的人好一些也不行吗?”
“您别生气。”檀韫侧身,微微仰头瞧皇帝的脸,很熟练地哄,“待会儿奴婢出宫给您选些好苗子进来,寻个合适的时机种下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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