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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不大了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毒死了。傅濯枝趴在七皇子肩上,闷闷地问他,“你想做太子吗?”
长随无声地退了下去。
七皇子沉默了片晌,说:“我做不了,那个位置是三哥的。”
“他文武都寻常,脑子也不大好使,凭什么做太子?”傅濯枝从他怀中出来,站直了,很认真地建议道,“你比他好。”
七皇子愣了愣,笑着说:“是么。可母后从来只夸三哥。”
“皇后偏爱他,自然只能看见他的好。”傅濯枝拍拍七皇子的肩膀,又问,“你想做太子吗?”
“想。”七皇子说,“是不是做了太子,母后就能夸我了?”
傅濯枝怜悯地看着他,说:“傻子。”
他的目光实在尖锐,七皇子不高兴地走了,叫人立马宣御医来给世子看伤,亲自去见了秦王,替傅濯枝求情免了罚跪,说明儿陛下要召见,鹤宵一瘸一拐的怎么面圣?
出去的时候,七皇子在自己的马车边看见了一只一瘸一拐的猫,正瞧着秦王府高高的墙头。
七皇子顺着看过去,头一次发现秦王府的门墙这么高。
“你是圆子吧?”他在马车前蹲下,伸出手去,可白猫吓坏了,直直往后头躲。
“薛萦。”七皇子叫了随侍的太监,“让人把这猫弄到药堂去,把腿治治,给鹤宵送回……算了,寻个喜欢猫的人家送了吧。”
薛萦说:“殿下,娘娘会知道的。”
“我又没把它带走,这也不行吗?”七皇子说。
薛萦说:“可您为它费心了。”
七殿下的心思只能费在读书骑射上。
薛萦叹了口气,“奴婢叫人把猫带去治了,寻个民巷放着,这是只野猫,吃百家饭也能长大,好不好?”
七皇子收回手,说:“就这么办吧。”
那巷子叫丰柴巷,在南边儿,傅濯枝知道那地界汇聚的都是下九流,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穷苦,可他看见圆子时,它面前摆着一只小碗,里头装满了肉糊。
那天是个下雨天,圆子躲在角落里埋头吃肉,头顶还盖着把叶子伞,瞧着有种局促的温馨。
傅濯枝没带长随,没打伞,只戴了帷帽,躲在另一处角落里,突然,他听见一声闷响,那前头出来个小孩儿,一身粗布短衣,头发扎成小髻,露出一张鸡蛋似的小脸。
“胖啾啾……”小孩凑到角落,伸手摸摸猫脑袋,一边啃手里的野果子,一边和猫说话,“好不好吃呀?别省着,赶明儿我再去河里给你捞。”
傅濯枝看着圆子,灰扑扑的一只小猫,怎么都称不上胖。再看那小孩,他穿的衣服有些小了,许是更小的年纪买的,现下穿着局促,摸猫时袖子往上滑了滑,露出手背上的青紫,傅濯枝对那样的痕迹很熟悉,是被掐出来后的瘀痕。
那么一张白皙的小脸儿,衣服里的一身皮却这么“脏”。
小孩儿话很多,和猫说了明日吃什么,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本旧书,说今日识了什么字,要把猫也教会似的。
“捡粪的小王八,叫你烧水烧水,人又死哪儿去了!”
那门里突然响起一阵怒斥,接着就是一个男人抄着扫把出来,对着巷子就喊:“人呢!干脆死外头别回来了!”
傅濯枝躲在墙角后,听见那小孩儿急急忙忙地喊“阿爹”,扫把声挥了两下,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了。他侧身探出去,看见那小孩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偷摸地擦眼泪,踩针板似的往家里走。
这般不喜欢,生下来做什么呢?傅濯枝感觉到一种难言的愤怒,他下意识地往外走了一步,蹭掉了墙皮,发出响声。
小孩儿敏锐地转头看过来,露出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你找谁呀?”他瓮声瓮气地问。
忆中人
傅濯枝没回答,走过去,从钱袋子里取出一片金叶子,说:“拿去买药,买糖。”
小孩儿看了眼金叶子,又看了眼给钱的人,警惕地说:“还想拿假钱蒙我?赶紧走,不然我喊人来打你这个拐子!”
气势汹汹地放了狠话,小孩儿转身就跑了。进了家门,没两瞬又偷摸探出脑袋来,看见“拐子”还站在那儿虎视眈眈,吓得把门关上了。
“……”傅濯枝无助地捏着金叶子,仔细瞧了瞧,“这也不像假的啊?”
再一想,穷人家的小孩儿没见过金叶子金锭子,认不出真假,这小孩儿约莫是觉得谁会平白无故给自己钱呢,就把他当成拿假钱忽悠人跟自己走的人贩子了。
小小年纪,警惕性倒是不错。
窸窸窣窣的声响,圆子瞧过来,试图凑近,走了两步又胆怯地退了回去。傅濯枝没有走过去,只隔着帷帽看了它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如此过了两个月,傅濯枝几乎隔日就要去一趟巷子,圆子每日都有猫饭吃,那小孩也经常出现,可他再没让对方发现过。
他在拐角处藏得很好,一次听那小孩自怜,说前头巷子李先生要回乡了,从此没人愿意只收他的三两鲫鱼就教他认字;一次听他给圆子唱一首时兴小调,虽说年幼不识曲中情愁,连有些词都没唱对,但软软糯糯倒是悦耳;一次听他抱着圆子哭得难过,说腿上伤口疼,早知道就跟那拿假钱骗孩子的拐子走了……
这日先生休沐,傅濯枝也不必读书,往日他仍旧要从早学到晚,这日却只学了半日,下午又去了丰柴巷,只是从白天等到傍晚,也没瞧见小孩儿的身影,甚至没听见那对爹娘的吵闹打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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