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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难带着众人走了七八日。
镖旗飘飘,一行人尽量只捡大道行走,白日里出行,免得遇到拉伙劫道的强人,然而正所谓民穷乏则百鬼具出,山山有妖魔,窟窟有鬼魅,时时处处有拦水的贼,断路的匪,还是不得不途经了奇犽岗,扁篼山,乱鸦坡等一干险地。
所幸这些山上贼人还肯卖镇远镖局的面子,不曾为难。转眼就已到了乌荑山下,一条泥路折进密林深处。
河水里自生鱼虾,臭泥里要长蚊虫,这里又该是一处强人出没的险地了。等过了此山再往后就尽是些平坦安稳的大道,徐州就近在眼前。
突然前头的队伍停了下来,陈路,马常从队折到钟难身旁,道:“镖头,前边儿有拦路的!”
钟难夹马向前,却不见一个贼人的影子,只道中横着一堆荆棘树枝。这正是劫道的规矩,过往的人不可自己挑了去,山里强人如果肯卖面子,就会有人跳出来挑开,若不给面子,怕是一场恶战难免。
钟难四下里望了望,只见树林里人影绰绰,却看不清有多少人,拱拱手唱道:“乌荑山上的朋友,这里是镇远镖局走镖,希望各位朋友能给钟某几分薄面,改日各位朋友不管到镇远哪所分局,镇远定都会好生招待,还请当家的出来相见!”
钟难声音刚下,树丛里就66续续露出人头来,足有百十来人,簇拥着为的两个走到路中。
一个矮胖的,挺着大肚子,紫色衣衫,腰里别着把尺寸长的短刀,手里晃着把拔须瘦虎扑鹰的折扇,相貌奇丑,嘻嘻笑着,满脸堆着肥油。
一个极为精干,已是深秋却只披着件褐色无扣的粗布坎肩,裸露着前胸,结实似铁铸铜浇一般,周身上下不见一丝肥肉。
精壮汉子冷声道:“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钟大爷的面子可不能不给,就是因为给钟大爷面子,弟兄们才在这专门等了许多时日了。”
陈路在钟难耳边低声道:“大梁山的笑面肥虎郑凡,不笑枯虎杜远怎么来了这乌荑山?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掌柜的,看来不能善了了。”
钟难轻轻点头,抱拳大笑道:“钟某出来久了,没能明白这位当家的是什么意思?”
矮胖子在耳旁摇着扇子,笑道:“意思?嘿嘿,意思浅显的紧呐!”扇子一收,向前一点道:“啊,正是钟大侠理解的那个意思。”
钟难牵马朗声道:“可是钟某恐怕没能理解当家的意思,更怕是当家的的也想错了钟某的意思,钟某这只有些小生意,私下里盘算,是抵不上各位与镇远交恶的生意,怎劳好汉们等这许些日子。”
矮胖子笑道:“钟大侠这么说可寒了江湖好汉们的心啊,虽然你们是护镖的,我们是劫镖的,哈!可都是爽快的江湖人呐,东西给人看上,打一架拼个输赢便是,扯谎骗人总是不好的嘛!”
钟难皱眉道:“当家的意思是钟某人不敢相斗所以扯谎骗人。”
矮胖子折扇在左手掌上一拍,唱道:“然也!”
山里的贼人都高声附和,声浪滚滚,喊得人胆颤心惊!
镇远的镖师,趟子手都慢慢后退围住队中那一人高的红木箱,钟难放声大笑,猛吸一口气,大声喝道:“钟某行走江湖数十年,各位可是想好了,要来讨钟某的晦气!”声如奔雷,又若洪钟,一人之力竟把对面百十号人的声音压了下去,树林深处的鸟儿都给惊飞起来!
矮胖子赞道:“好!钟大侠好内力!”
精壮汉子冷哼一声道:“什么时候嗓门大也成了本事,钟掌柜若真厉害只管下马来比划比划!”
马常提刀向前大骂道:“呸!三言两语便要嚷嚷开打,这他妈的什么规矩!山里哪有这样的买卖!不劳掌柜的出手,镇远你马爷先来领教不笑枯虎的高招。”
土匪喽喽们都高声喊道:“蛮汉子有什么本事敢和我们二当家的过招!”
陈路拉住马常悄声道:“不笑枯虎杜远一身的横练功夫,不知深浅,只管用刀去砍,别让他近了身。”
马常拍拍手里的刀笑道:“横练功夫?都是皮生肉长,我还真不信他一身血肉真能练的比我这真铁真钢的大刀还结实。”
钟难也点头道:“万万当心。”
喽喽们都嚷叫着:“要打就打,说什么悄悄话!不是英雄好汉!”
矮胖子笑面肥虎郑凡摇着扇子笑道:“我这兄弟身子弱,马大侠可别欺负了我这兄弟!”
马常哈哈大笑道:“如您的愿,我一定小心着些,不过小弟刀快,只怕刀剑无眼……哈哈,还望见谅!”
胖子脸旁摇着扇子,抬头望天,没听懂似的重复道:“马大侠说什么?刀剑无眼……啊,说得对!见谅?嗯,是该见谅。”
马常用刀指了指不笑枯虎杜远道:“你要使什么兵刃?”
话音刚落,土匪喽喽都大笑起来,杜远冷冷道:“对你?怕还用不着。”
马常受了羞辱,脸色一红,提刀直冲过去,一招刀劈华山直劈头顶,来势又重又沉。
杜远闭上眼看也不看一下,一动也不动,刀锋将将到了头顶才抬起右手,似要用腕上的铁护腕格开这裂土开山的一刀。
马常也是久在江湖的老人,见杜远抬手要挡,冷冷一笑,不等招式用老,刀刃一偏,却是要沿着这铁护腕去卸杜远的右手。
马常想:这不笑枯虎如此托大,这一刀若削实了,杜远整个右手怕都要砍下来,到时候自己与钟难,陈路三人合力对付笑面肥虎也不见得会落下风。
眼看这一刀就要切实,杜远却突然手腕一翻,手心向上。
马常心道不好,这人要用一双肉手来接自己这百斤重的一刀,刀若被捉住岂不麻烦!脚下用力一踩,刀又转劈向杜远的右侧,砍了个空,之后片刻也不犹豫,“唰!唰!唰!”向后连跳出三步远,横刀护在胸前,呼呼的喘气。
适才本是威力巨大的一刀,却被不笑枯虎逼的两次中途变招,最后更是劈了个空,只害的马常自己一时间气息紊乱,血流不顺,已露败迹,只警觉着对面的敌人,慢慢调息。
杜远举着右手见马常跳出三步外,瞥了眼马上的钟难,又故意顺势将右手落在脑后,挠了挠,说:“哎,蛮汉子别怕,我还没开始。”倒好似他只是无意伸手挠痒却吓得马常一刀两变,连退三步。
两侧的喽喽们都大笑起来,怪叫道:“蛮汉子羞不羞!蛮汉子羞不羞!”
马常胸中气愤如同炭火熊熊,把这七尺铁铸的汉子烧的须直张,眼睛通红,断喝一声,冲上前去,提刀又砍。
钟难连忙叫了声:“啊,卑鄙!马常回来,他是故意要激怒你!”
江湖里的争斗,都是押上身家性命的赌斗,若是被对手扰乱心思,心意已乱,招式又何来章法,能挥出的功夫便大不如平时,可刀剑相向时一丝一毫的差距都关乎生死,言语相激本就是江湖里宵小们惯用的伎俩。
马常听到钟难呼喊刹那也明白过来,可两人本就只隔了三步,刹那而已,虽然知道不笑枯虎应该胜过自己却也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面再退回去,大喝道:“他厉害就来取了我这条命吧!”大刀舞的呼呼生风,护住周身要害,临近了才一刀斜劈,自左而下要砍不笑枯虎的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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