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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月原本姓年,是前兵部尚书年樵的第三子,昌平年间,年樵私铸兵器之事败露,便是由彼时还是皇子的陛下亲自查明。年樵论罪问斩,牵连满门,年家流放前,年氏抱幼子自焚,没想那五岁小儿竟然不甘自尽,挣脱她逃了出去,路上正好撞上从元净寺回京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方渚替徐篱山解惑,“如此,一桩长达十多年的交易便开始了。”
“小小年纪就知道不认命,还敢与蛇蝎之辈做交易,”徐篱山不吝夸赞,“这等心性,难怪陛下喜欢。”
亭月在雍帝坐上那位置前就净身入宫,有太后暗中动作,帮他坐实假身份不成问题。可是要在众内宦中一步步走到新帝身边,博得新帝的信任甚至喜爱,仍全凭他自己的本事。当他做到这一点后,他站在离雍帝最近的位置,这是最好的也是最坏的一件事,因为为着不引起雍帝的怀疑,他一件事都不能为太后做,他必须要完全做雍帝的“亭月”太后与他交易,从一开始就是防着雍帝与她母子反目。
可是……徐篱山飞快地看一眼雍帝,后者仍面色如常,不见丝毫惊怒之色。于是他也沉默了。
“雨这么大,也不怕脏了鞋。”俄顷,雍帝终于开口,“母后,进来避避雨吧。”
徐篱山蹙眉,见门口果然走进一人,赫然是本该在西郊的太后。她今日不穿素服,华服凤冠,捻着一串佛珠,还抹了胭脂,不再是慈安宫的假居士。
“别怕。”方渚轻声安抚徐篱山,“安静看戏。”
徐篱山说:“别掐我脖子。”
“暗处还有人,我不掐着你,他们万一放冷箭,我来不及替你折了怎么办?”方渚说,“忍耐着些吧,总归我也没使力。”
于是徐篱山不再说话了。
太后迈入殿中,径自走到石像前,她仰望着那石像,双手合十,默默地念了句经。
“先帝啊,”她轻声说,“咱们许久没见了,今日吵着你清净,是我的不是,可你也该念着我些,我是太恨了。你与那贱人恩爱情深,全然忘记了我才是中宫,后来你随她去了,留下京纾那贱种……没事啊,我还有钰儿,可是你家钰儿便要做个好哥哥,偏要护着那贱种,连娘都不管了,这叫我如何不怨啊,啊?”
“我呸。”徐篱山听不下去了,冷漠地盯着太后,“我说姑祖母,您可是真会给自己艹人设,怎么就把自己往无辜里说呢?当年您入宫是为着给先帝做妻子,还是给先帝做皇后,是为情还是为权,您自个儿清楚。您如愿做了皇后,做了太后,做了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何苦非要往头上戴一顶弃妇的帽子,岂不徒惹耻笑?”
太后侧身看过去,说:“娼妓之子,焉敢放肆?”
徐篱山半点不怒,“娼妓一个人可生不出孩子,我到底留着我爹的血,是徐家的种,您羞辱我,对您自个儿也没什么好处。哦,不好意思,是我说错话了,您连这弑君谋逆之事都敢做,我和我爹这样本分老实的人,”他叹一声,“可是高攀不起了。”
“方渚。”太后目光阴冷,“杀了他。”
柳垂脚尖挪动,却听方渚歉然道:“不太行。”
太后攥紧佛珠,冷声道:“方渚!”
“今儿您是冲着陛下来的,何必牵连无辜呢?”方渚瞧一眼徐篱山的侧脸,又对太后笑一笑,“他这张嘴向来不饶人,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他计较了。等今日事了,若咱们能活着,我再替他给您赔罪。”
“你们方家,”太后嗤笑,“当真出情种。”
“我们方家不出情种,太后哪来的助力?”方渚笑道,“咱们为您做了死全家的勾当,您就让让我吧。”说罢又对徐篱山说,“留青,乖乖看戏,别吱声了。”
#VaLue! “我偏要说!”徐篱山抬手一肘子捣在方渚胸口,上前一步,张嘴就骂,“老东西,真会摆谱,老子早就想骂你了!你把自己说得好生可怜,却偏偏瞧不见自己有多贱!你嫉恨绮太妃,不惜借着绮太妃诞子之际暗下毒手,想要一尸两命;绮太妃被你害死,你却仍然不肯放过她的孩子,屡次对幼子下毒手,要置人于死地;陛下为兄宽仁,要力保幼弟,你却觉得全天下都该给你让路、成全你的歹心,是以骂陛下不孝;二殿下多年来对你处处恭敬,你却因他不肯做你争权夺利的棋子就派人暗杀,要他身死异乡,好容易逃回来了,还要做你挑拨离间皇子的棋子;我不肯做你的棋子,你就牵涉无辜,妄图拿褚凤曲港来威胁我;京纾对你处处忍让,你还在这儿上蹿下跳,真是给你脸了!口口声声贱种贱种,全天下没有比你更贱的!你想杀这个想杀那个,我看你是想疯了”
“我是想疯了!”太后厉声打断他,呼了口气,语气又变得轻柔起来,“我日日都在想,夜夜都在想,京纾那贱种真是命大啊,怎么都杀不死他。不过无妨,今日我便是先走一步,他又能苟活到何时?”她露出笑来,目光从徐篱山脸上晃到雍帝面上,“我的儿,你放纵我们今日闹这一出戏码,不就是想知道京纾中毒的真相、而后杀死为娘吗?你我母子情分多年,互相成全又有何妨?”
不对!
徐篱山在这一瞬间猛然惊醒,太后知道自己或许杀不了雍帝,她是要诛心。他猛地冲出去,“陛下,别听她胡呜!”
方渚眼疾手快地将人捂住嘴拖回来,道:“留青,安静。”
“小六。”雍帝看向徐篱山因为挣扎而微红的眼睛,温声道,“安静待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雍帝敢让太后闹这一出,不会没有后招,今日打的就是张明牌,不过是疯子们你推着我、我推着你,最后选择在今日掀幕的一场闹剧。可徐篱山记得京纾的目光,京纾这半生都在守护那个秘密。
徐篱山猛地偏头看向殿外的柳垂,柳垂骤然出手,被亭月挡了出去。他没有再进,而是喝道:“救人!”
他话音落地,数道暗箭齐,射入殿中。箭影密布,方渚拽起徐篱山翻身躲避,徐篱山打了个滚,从靴子中拔出匕,毫不犹豫地反手一挥,方渚抓来的手掌顿时飙血!
方渚不怒反笑,再度伸手去抓,这时一把寒刀凭空劈下,方渚暗骂一声,及时撤手、翻身后退。
刀劈在徐篱山身前,执刀人单膝跪地挡住徐篱山,朝方渚笑一笑,说:“上次没找到你,今日赶巧。”
徐篱山和雍帝同时说:“你怎么在这儿?!”
“主子叫我来的呗。”花谢撇清关系,“我听命行事,二位要怪罪,尽管找主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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