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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旁人不同的是,此人右手持枪,左手则挥卷着一条以某种金属丝制成的套索,套索前段附有可活动的锋利钢制刺勾,欲与他相战的人往往还来不及近他身侧,便已先被他的套索勾下马来,甲肉相离,身遭马踏。
叶增看清,微微皱眉。
这种套索于东陆战场上固不多见,往日里只知北陆蛮族善用此物套马勒人,却不闻华族武将士兵会选用此物作为自己的兵刃。
须臾之间那人已转头,定望此处一瞬,即以马刺猛拍马臀,不顾周遭拦挡的淳军亲兵,直奔叶增而来。
叶增想也未想便将长枪扔置赤绝蹄下,反手抽出背后长刀。刀柄上的纹路划过右手虎口,刀身如舐血之姿,被他紧紧握住。
均骑飞一般地冲驰着,手中暗光一闪,套索弹飞,刺勾笔直袭向他身前。
叶增却有如预料一般策马向前俯冲,堪堪避过这一击。
座下赤绝怒嘶,两只前蹄高高尥起,狠狠飞踏向前,一跃而至那人身侧。
叶增挥刀横斩,手起刀落的一刹均骑灵巧后仰,人躲过一刀,手中套索却被生生砍断。
那人尚来不及刺出长枪,叶增的第二刀便再度冲他劈头落下。
他嘶吼一声,竟于马上腾身跃起,在长刀砍下的瞬间以左掌自下面一把卡住刀柄,死命咬牙用力,竟硬是靠单手将这一刀格了开来。
叶增深深皱眉,手上力道丝毫未放,而对方更是不曾松懈一分,二人隔刀而峙,长刀竟不能挪移半寸。
风声过耳,那人右臂下的长枪突然打斜刺出,因他一手卡着刀柄,故这一刺未能使出全力,抽枪的角度亦有所掣肘,而叶增稍稍侧身便轻松避开这一刺,又在对方来不及收枪时反以左手握住枪头,令其不能再进分毫。
二人各以手中兵刃格制对方,一分不得进,一分不得退。
那人见状,忽而轻轻一笑,然后用力甩了甩头,将先前一直半遮面容的护颔抖了开来。
一张英锐逼人的面容出现在叶增眼前。
汗水泞湿的鬓发如利刃,炯炯双眼如星火,似翘非翘的嘴角噙着一丝傲视众人的骄慢。
倒真是,极年轻。
“叶将军。”他开口道,“久仰了。”
隔着刀枪利刃,叶增注目于他,“足下何人?”
“我姓瞿,”他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增,“单名一个广字。想必叶将军听说过我的姓名?”
叶增不见惊讶,微微颔首,“本以为会与足下在曲靖城外相见。”
“将军麾下张茂素来勇大于谋,曲靖淳军守兵不足为虑,我且交待部众顶着百姓攻城便是,料想张茂不忍见百姓惨遭驱戮,必会弃城出战,曲靖一城我军可谓唾手可取。倒是将军所部援兵叫我不甚放心,必得亲率人马南下看看。将军自临封提兵北上,一路至此可算顺遂?”
面对这话中有话的明知故问,叶增倒也未恼,仅道:“均军连败九年,不想今日能出足下之辈。”
“虽是连年大败,但却总会有人——不想再败。”瞿广微微昂首,目光骄然不怯。
叶增心底微震。
不想再败——这四个字是如此耳熟,仿若一霎令他看见多年前的自己。
“年仅十八,便有如此勇略,想来均军之中应无第二人。”
瞿广笑了笑,卡着刀柄的右手突然加重力道:“不知叶将军十八岁时,比我又如何?”
叶增不动声色地将刀柄向下压回去,“叶某十八岁时,只知从军戍边,不知问天下豪强比我如何。”
瞿广脸色略变。
数发流矢忽而挟风袭来,当先一枚镞尖重重打在刀刃上,刺耳的金属声撞破了二人间这短暂的相峙。
叶增任乱箭擦过头盔而岿然不动,但见瞿广下意识侧身躲箭、左手不由松开了一直紧卡的刀柄——
半瞬而已,他已持刀重重地砍下去。
瞿广痛喝出声,左肩血涌如泉,叶增的长刀利刃陷在他的肩甲细鳞中,久久不出。
而下一发箭镞正射中不躲不避的叶增。
臂甲被穿透,继而传来火烧般的刺痛感,叶增左臂一搐,便叫瞿广抓住机会弯转枪头,猛然斜刺而来。
剧痛中的瞿广尤其疯狂,握着枪杆的手骨已经泛白,却还是不顾见骨肩伤,而将手中长枪死命地捅向叶增肋下。
枪尖划破铁甲,割开里衣,挑出血肉。
叶增双眼爆出血丝,极痛之下右手仍不肯放开刀柄,受伤的左臂抬了又抬,才终于勉力握住被刺入他左肋下的枪头。
却令瞿广不曾料到的是,叶增双脚夹住马腹令赤绝后退,竟握住枪头又向自己肋部深深刺下去,因借瞿广之力,而将整杆长枪自他手中抽夺了过来!
白刃离肩,瞿广这才痛倒在坐骑背上,血和冷汗染透他半个身子。
不远处混战的二军士兵这时才发现此处变故,当下纷纷大惊,又各自大乱,纷纷欲救主将。
“将军!”淳军亲兵在四野杀开数条血路,持戈逼近。
尽失兵器的瞿广抬起眼皮,冷冷望一眼周遭,咬牙从胸口摸出一枚银哨,衔在嘴边用力一吹。
坐骑驮着他突破淳军包围疾冲而出,而均军人马闻声更是勒马止战,护拥着他飞快地撤离这一片战场。
“莫追。”叶增在马上喝止身旁暴怒欲追的淳军士兵,额角大颗大颗的痛汗不停地滚落。
他将夺来的长枪重重戳入地上,一侧身子,翻下马背,痛得发抖的身子全靠枪杆支撑才得以站稳。
“将军……”一旁的亲兵们慌乱不堪地替他的伤口止血,简直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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