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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这会子同苏老太太都谈妥了,见着顾妙儿回来,就让顾妙儿给苏老太太辞行。
苏老太太原先看中的是顾妙儿,到也不是非顾妙儿不可,她如今到这个岁上了,自不会再同年轻时一样固执了,不过是先头原配留下的种,她到不欲为着这点子事不叫人如意,且她自亲生子没了后,就端着这苏府老太太的名头儿,虽有苏枚养在她跟前,她先前也是懒怠管他的,无非是叫丫鬟婆子伺候着,不叫他饿着冷着就是了,不曾想,此人到是心性坚定,到入了阁。
她初时嫁到苏府,是榜下捉婿,当时苏状元也非是那等子抛弃糟糠妻的人,是原配死了,她虽得了个好夫婿,却是个继室,堂堂锦乡侯府上的嫡女成了到个继室,到叫她成了个笑话——可后头也是苏状元仕亨通,又给她挽回了几分脸面,只可惜她膝下无子,将来这苏府上的传承亦同她没甚么关系,也不为着别人作嫁衣。
她对着镜子看,肉眼瞧着眼角都是细纹,操了这么多年的心,直到老阁老赋闲在府里后,她才觉得一生竟是这么就过来了,“老太爷可回了?”她问道。
伺候她的妈妈连忙回道,“回了,老太爷回了,您可要……”
苏老太太格外怀念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到真是京里一娇,便是宫里的皇妃也是能当得的,偏她当时瞧上上苏明慎,到叫侯府里的人去抢了人过来,这一抢,才晓得人家是丧妻的鳏夫,便是后悔都来不及了。她叹口气,“还是我亲去一趟吧,免得叫他以为我给他心爱的孙子乱定亲事。”
那妈妈一听,面上就有些几分担忧,“老太太您可……”
却是见苏老太太摆摆手,“我何苦呢,这苏府与我何干呢,但凡甚么事只管叫他们自个理着吧,我一个外人,何苦替他们去得罪人?”
妈妈便是想劝也不敢劝了,但见红绫进来,便给苏老太太行了礼。
苏老太太摆摆手,“起来吧,别拘着,那位表姑娘可如何?”
红绫晓得老太太的意思,心里便有些苦涩,到是如实说来,“表姑娘还有些娇气,许是年岁小了些,可婢子瞧着到是个稳妥人。方才三爷也见过这位表姑娘了,三爷待人还亲近得很。”
苏老太太嗤笑,“他还能亲近旁人?还不是对着那张脸?”原想着叫苏畅娶了顾妙儿才好,叫他这当三叔的瞧着侄媳,偏英国公府上要嫁过来的是曾元娘,到叫她这事上不成了。
红绫可不敢接这话,只低着头不说。
苏老太太又叹口气,“你们瞧瞧,我也没做甚么坏事,这一家子大小的都把我当个坏人,有时候想想还真不如做了那坏人呢,好歹坐实一下名头。”
那妈妈就劝她,“老太太何必同自个儿过不去,您呀最为心善,哪里就值当为着那起子事叫自己难受呢?既是三爷喜欢甚么,就权叫三爷如意就成了。”
苏老太太点头,“还是你说得在理,得找老爷说上一声,也省得叫人误会我爱当这个坏人。走,往老爷去走走。”
苏老太爷赋闲在府里,这么些年忙习惯了,一时还真闲不下来,还往青山书院里走了走,与妹夫梁山长处详谈了一回,到觉着不如闲时往青山书院处较好,只老太太这么一来,到叫他稍微沉吟了一下才让人进了院子。
他身边如今还有美婢伺候,就让美婢先退下去,到底得给妻子脸面,总不能老妻过来与他谈事儿,他却叫老妻见他同美婢厮混。“今儿太太为着孙儿的事可操劳了,这一府上的事都得你操劳,叫老夫……”
苏老太太同他夫妻这么多年,也不在意这点话上的感激,神情到是淡漠得很,“老爷也不必这般,我自个选的路,我自个得走完,您也别用那些话来哄我,我也不是当年十几岁的小姑娘了。”
苏老太爷城府极深,并不为着这话生气,只一笑,“夫妻这么多年,到叫太太讲这样的话,实是叫老夫寒心。”
苏老太太接过丫鬟奉上的茶水,浅抿了一口,冷眼扫过苏老太爷那脸,别瞧着如今老了,可瞧着精神矍铄,蓄着长须,到还有几分中年文士的端方,说起来也不过是六十出头而已,他到像是光长了年龄不被岁月侵蚀一样,反观她才五十不到,就好似熬干了心血一样——听他这话不由冷笑一声,“咱们还是开门见山吧,你孙子的亲事,我给安排好了,如今英国公府上也应了,我娘家没有侄女,那些远房的也就算了,我都不相熟,也懒怠挑来我同我做婆媳。只我瞧着英国公府上三姑太太的继女可还成,不如……”
话还未说完,苏老太爷就睃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这样的人岂能做为为苏家的儿媳,且曾家姑娘为老夫的孙媳,她们表姐妹这样儿,你叫她们一个为侄媳,一个为婶婶,将来如何自处?”
苏老太太话被打断了,也不急着辩解,端起茶盏来喝茶,且听着苏老太爷将话讲完了,她才拿了帕子轻按唇角,姿态闲适。“老爷也别急,我到未想着将人迎来为妻,到想着先头三儿待那秦霜情深意重,这么多年他也未有过娶妻的打算,身边虽有几个美婢伺候着,到底是缺了个贴心的人。我瞧着那姑娘同秦霜长得极为相似,不如就纳了进门,也好叫三儿身边有个贴心人?”
苏老太爷怔住,他经大事的人,哪里还能记得这些个小事儿?只提到秦霜是英国公府上的人,到是想起来一桩子事,先老国公还在世时差点就宠妾灭妻,那庶女在京中素有美谈,还差点入了宫为太子良娣,后又因病不得入宫——
他眼神里就多了丝厉色,打量着老妻,见她依旧喝着茶,并未有一丝的着急,到也觉得这事儿不错,“那也成,你与英国公府上好生说说,别叫人姑娘觉得我们苏府上以势压人,还得小姑娘亲口应声了才好。”
苏老太太一听这话,面上到是添了丝叽嘲,“老爷想得可周到,只那小姑娘丧父丧母的,自当得由英国公这个当舅舅的作主才是。”
苏老太爷手上一顿,自是晓得老妻说得是甚么个意思,当初他前头两个儿子都是由儿子的亲舅舅作主订的婚事,娶的都是舅家表妹,老妻还寻思着要替他们找更好的亲事,到叫他给拦着了,后母再好,哪里有他们亲舅舅更好?如今这话再说出来,他虽有些挂不住脸,可面上依旧风轻风淡样儿,“嗯,还是你说得对,这事儿还得劳你了。”
“应当的,”苏老太太站了起来,“好歹叫我一声母亲,他不娶就罢了,但我当母亲的总不能叫他身边连个贴心的都没有。”
苏老太爷见她出了院子,才叫人去唤了三子苏枚现过来。
苏枚现来得也快,今儿休沐,自当在府里头,还同那小姑娘说了会话儿,到叫他郁结几日的心情似见了太阳一般敞亮,不意竟被老父“召见”,还精心地拍拍身上的长衫,就往着这边院子过来。
站在院子门口,到叫他一时怔愣,小时他就盼着能进这院子,到觉得这院子的门槛都特别高大,好似将他都隔绝在外面,如今他能随意进出这院子,还是觉着小时那滋味——宽袖一挥,他就进了院子,见着苏老太爷坐在廊下摆了个残棋,到随意地走上去坐在他对面,“父亲这般急着唤儿子过来可有何要紧的事?”
他嘴上说着,便拿起白色棋子来,往棋盘上看似随意地放了下去。
苏老太爷也往棋盘上放了颗棋子,父子俩你来我往的下起棋来,下了几手后,才叫苏老太爷开了口,“娘娘先前召我入宫,问及你的亲事,你可有想法?”
苏枚现嗤笑,“娘娘的亲生子如今才从那夹道里出来,不好生看顾着些,怎的到为我的亲事操心了?”
这一说,说得苏老太爷沉了脸,“你虽入了阁,也不能太将自己当回事,这话也是你能说得的?”
苏枚现将棋子往棋盘一扔,硬生生地就将好好的棋局给毁了,见苏老太爷脸色更沉,他反而是笑了,“父亲还是直说吧,省得儿子在那里猜,到叫儿子猜得稀里糊涂。”
苏老太爷知晓这儿子已经羽翼丰满,早不是先前他能掌控的了,若不然如今他还是当朝阁老,也不至于告老在家赋闲。他微叹口气,“既是不愿娶亲,便纳个人在身边也是成的,也好叫你膝下不至于空虚。”
苏枚现眉毛微上扬,“父亲心中有了人选?还是母亲心中有了人选?”
苏老太爷也不拘于这个问题,“英国公府上的表姑娘,秦霜的继女,你觉得可如何?”
苏枚现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盯着苏老太爷,“父亲到是脸皮厚得很,先前叫你孙儿娶了人家二姑太太的女儿为侄媳,到叫我这亲子去纳人家的继女为妾?叫我同侄子成连襟?”
苏老太爷坦言道,“你若愿娶,就自娶,若不愿意,就纳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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