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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他恨,天纪少帅,天下三军之一的少主,最应该是无可争议的青年名将,偏偏上头有个年纪轻轻就挂主帅,当年带领南齐大军横扫西番五越,号称南齐第一名将的容楚,哪怕容楚继承国公之位后便交出兵权,淡出政坛,但属于他的名将光辉,依旧照耀在南齐所有军人的头顶,他是所有南齐军人的光,那自然便是笼罩在纪家少帅头顶的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而又无力回天。
纪连城此生最大愿望,就是容楚重回战场,好让他将这南齐年轻军神击败,登上南齐第一青年名将之位。容楚一日不回,他就一日屈居他之下,没有翻盘机会,可眼见着容楚嬉戏悠游,无心政事,也断无再掌军权可能,纪连城的恨,早已满坑满谷,足够填几万个容楚。
迎着无数人惊讶好奇仰慕担忧的目光,容楚衣袂翻卷,策马长驱于天纪军营,所经之处,无人敢拦。
“晋国公!”蓦然一声大喝,纪连城终于忍无可忍,大步奔来,“此乃我天纪军大营,西凌北军事重地,你便贵为国公,也无权乱闯!”
“纪连城!”容楚高踞马上,并不驻马,“本国公前来你军营,为何不大开中门迎接见礼!”
纪连城怔了怔,才想起论起品级,容楚远远高于自己,按南齐律,就算容楚擅闯军营触犯军律,他纪连城见上官不参拜同样有罪。
纪练成咬了咬牙,握拳半晌,终于还是低头参拜,“下官见过国公!请恕下官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他低着头,却梗着脖子——暂让容楚一步又如何,容楚再抓不着他把柄,他便可以抓容楚把柄!
“免了!”容楚在马上挥挥手,左右顾盼,神情赞叹,“少帅麾下,军容严整,儿郎如铁,好本事!”
纪连城苍白的脸瞬间涨红——哪来的军容严整?轻轻松松就给容楚闯了进来,一大堆守门卫士没能追上,现在跟在容楚护卫马后跌跌撞撞,一派狼狈,这容楚,当真跋扈嚣张如此,一定要打他的脸么?
“晋国公。”他吸气,袖子下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不接容楚的话,阴恻恻地道,“您半夜闯营,难道就是为了这句废话?”
“当然不是。”容楚一笑,“天纪军重地,可不是我一个闲散国公可以随意进入的。”
“国公知道就好!”纪连城咬牙道,“那么,国公应该知道,你现在已经触犯军法!”
“所以我不是随意来的呀。”容楚就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笑吟吟接上,“我寻少帅,有要事相商。”
纪连城怔了怔,狐疑地看了看容楚——他重掌军权了?
随即他否定了这个可能,朝中动向都在他掌握中,有康王在,断然不会让容楚再次掌权,再说容楚就算以国公身份来担任监军,相随而来的必然有朝廷传旨太监,不会半夜三更带一批护卫这样闯来。
这么一想他心中一定,冷笑一声道:“国公现在贵为朝廷品大员,一方勋爵,潇洒悠游,不问世事,我这区区天纪小营,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让国公自丽京连夜奔驰六百里,前来相商?”
他语气讽刺,容楚就好像没听出来,自马上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看,又偏头听了听那边审讯的咆哮和鞭子声,忽然道:“夜半何人执法?”
“与你何干?”纪连城气得脸色紫。
“本来无干,现在嘛……”容楚悠然玩着马缰,忽然一指那处审讯大帐,道,“把人给我带出来!”
他的黑衣龙魂卫轰然应是,二话不说便提缰策马。
“放肆!”纪连城勃然大怒,眉心一点红菱都在微微抽搐,“容楚!你疯了!我帐中军将,也是你动得的!”
“我动不得。”容楚慢慢一笑,在纪连城露出喜色那一刻,忽然手掌一翻,“可西陵行省总督府,动得。”
火把灼灼,映亮他掌心六角形黑色令牌,上书“西凌行省”,其下有“行省工器司督造”字样,暗金色字体熠熠闪光。
“便是总督令又如何?”纪连城眼底闪过一丝惊异,却不以为然,“西陵总督和我不过平级,他的令牌如何能命令我天纪营?”
“谁要命令你?”容楚淡淡道,“不过是现天纪营中有涉嫌卖国通敌要犯,前来传唤侦办而已。”
“卖国通敌?”纪连城眉头一皱,随即冷笑,“你是指常副将涉嫌青水关埋伏告密一事?此事我天纪已经在侦办,无须总督府插手!”
容楚敲着马鞭,微微昂,并不看纪连城,悠悠道:“君不闻,军事规避乎?”
纪连城身子一僵。
军事规避,是指军队中生的违纪案件,如果涉及地方安全,所在军队应当避嫌,交案犯于所在地总督府,会同京师所派三法司官员审理,而不能自己私刑审结。
但此刻所谓“常先锋通敌泄密”案件,他自己心里有数,证据全无,案情不清,说到底只是他自己为了巩固势力,清除异己,而强自栽到常先锋上头而已。
可是容楚竟然咬住了这个机会,及时赶来,以军事规避理由夺取审判权,要带走常先锋,人一旦被容楚带走,他一番心思付诸流水,还要颜面扫地,保不准还会失去常先锋麾下那一支力量。
更要命的是,向来军营独大,不容地方干涉,他在自己营中怎么折腾常将军,都是他的本事和威风,但如果给一个外人横插一脚,把自己的将领带走审判,他就是个连手下都护不住的懦夫!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带兵?还怎么坐稳天纪少帅的位子!
纪练成又恼恨又忍不住要佩服——这容楚,果然好生厉害!不过轻轻一招,便给他出了一个进退不得的难题!
心中同时有疑惑一闪而过——所谓泄密事件刚刚生,又是在他自己军营内,容楚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但此刻哪有心思慢慢思考这个,他眉头一挑,厉声道:“案情未清,你如何能将我的人带走!”
“正因案情未清,才该会同有司审理。”容楚慢吞吞道,“本国公不辞辛劳,少帅不必谢我。”
“便要审理,也是西凌总督府的事,不劳国公过问!”
“西凌总督府失火,总督必须坐镇府主持大局,正巧本国公路过,总督拜托我代为处理。”容楚笑得可亲,“作为天下观风使,本国公走这一趟,也是应该的。”
纪连城这才想起,好像容楚前不久领了一个观风使的闲差,去安州一带视察当地军备,但是这么久了,他又已经回京,怎么还没交卸差使?
他不知道容楚遇上水患导致腰疾作,回京后在家养病,容楚倒是打算去交卸差事,但宗政惠听说他生病,亲自下令无须他前往吏部和宫中卸差,如今倒正好给了容楚绝好的借口。
纪连城瞪着容楚,一番口舌交锋,于容楚好像全无影响,他高踞马上,轻敲马鞭,闲闲张望军营布置,那模样看得好像是他的军营。
更让纪连城恼怒的是,他麾下将士,无一人对容楚呵斥,甚至外头一些士兵还在探头探脑,看容楚的眼神充满敬慕好奇。
这眼神着实让纪连城刺心,忽然醒悟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和容楚斗口,赢了不算本事,输了更是颜面扫地。
再说这容楚搭着架子,始终不下马,他这堂堂天纪少帅还得仰头才能和他说话,气势早已输了三分,还谈什么公平对话?
纪连城醒悟过来,定了定神,勉强扯出笑,正要想办法将容楚拉到帐中去,忽然人声喧闹,脚步杂沓,先前去提常先锋的容楚护卫又一阵风般卷了来,中间正护着常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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