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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着笑着,宣姬也顿了下来,神情黯了下去,“李瑶之,我在地下多少年,我就活了多少年。我没死,我一直都活着,我能够感受得到那种无止境的孤单与绝望,历经了轮回,历经了无数的沧海桑田,可我就是出不来,醒不来,你觉得这会比死好受吗?”
她抬眸,正色道:“那样活着,没有尽头的黑暗地下活着,困在龙脉里求生不得,求
死不能亿万年间,才是最大的煎熬。我无数次地在后悔接受了那次实验,倒不如随大流一同死亡灭绝,更加痛快。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你来了,真的,我特别感激上苍,将你送到我的生命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两两相对,相对伫立无言。
“你是在我亿万年生不如死间唯一照进来的那束光,是你挖开黄土,将我拉出黑暗深渊,告诉我,你要带我离开不荒山,我信了!”宣姬越说越激动,眼里的泪如珠落下,“李瑶之,你说世上怎会有这般无暇女子,爱入了心坎,我也信了。”
“你说我是械,不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便成了有血有肉的人,你说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江山宝座,我也抛弃了红崖的一切鼎力相助……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可到头来,你终究没把我当人看。”
“宣姬,是你亲手毁掉的这一切。”李瑶之从自己怀里拿出宣姬以往一直把玩在手里的那块金属魔方。
只可惜,那块魔方已经损毁,此刻只剩下里头错综复杂的线路与晃动的荧蓝色光芒。
“你宁可亲手砸了这云台计算,也要毁掉整个上阳京畿,毁掉整个唐国,毁掉我。”李瑶之试图修复过这块云台计算,可到底颓然。
可即便难以修复,李瑶之还是学着宣姬的模样,继续把玩着这块破损的魔方,蓝光时断时续,并不稳定。
“我生于皇庭,可自出生就必须守在不荒
山那块寸草不生的地方,你知道那种雄鹰被折翼的感觉吗?天下久战难安,北越长城古迹有漠北异人,西南边境有九国屯兵,兼之内忧外患,百姓连年水深火热。我所要的一切,就是站在这天下的顶峰,用自己的能耐扫平这一切,给天下以安宁。”
李瑶之继续磋磨着那块破烂魔方,饶有耐性,说着话的时候时不时地抬眸起来,看宣姬是不是还在听。
“可现在宣姬,你为了自己,要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给摧毁,用你的械助我登顶,再用你的械将我摧毁,我怎么可能容忍。宣姬,你其实并不爱我,你爱的只是在你亿万年的黑暗间,第一束照进你生命里的光罢了!”
说着,李瑶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目光迥然,如火一般炙热,燃烧着这个红衣女子。
“我爱权力,大于一切,大于天地大于生命。情爱易逝,只有权力、皇权才是永恒。我把你从地下带出来,把你从机械变成人,都是为了这个使命。
可宣姬啊,是你忘了自己,忘了你即便再像人,再有血有肉,到底还是械。在我心里,你和那些被你抛弃在红崖里的傀儡,至始至终没有什么两样。有血有肉,也不代表,你是个真正的人。”
李瑶之说着,言语忽然停顿,就连神情也肃穆了起来,眼光直直地停留在宣姬的身上。
忽然寂肃下来的气氛,让宣姬得以抬头起来,也正
视着李瑶之。
两两相望,有若云泥。他是天潢贵胄,她则跌入尘土。
可是,让宣姬移不开目光的,是在李瑶之手里的那块魔方,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原本碎裂了的蓝光此刻竟然在他无止境的拼凑下,光辉重新聚集在了一块,冲射而出的光辉形成了一片透明的屏幕。
此刻,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正快速的往上挤。
李瑶之终于开口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如何制止眼下上阳京畿的困境,如何让械……灭绝!”
他看着那块重新恢复运作的屏幕,逐渐恢复了血色,可宣姬不同,她脸色越发的苍白了下去。
李瑶之没有去等云台算计出答案,他率先穿过那透明的屏幕,“不必等云台算计出的答案了,我想了许多遍,答案最终必定是:杀了你!”
李瑶之边走边边说,走到宣姬的跟前。从袖中抽出那特制的匕首,匕首的尾端带着钩子,能够巧妙地将芯片给取出的钩子。
这一刻,宣姬总算是开始激动了起来,“李瑶之,你看清楚,我是人呀!我是活生生的人,我不是械,我会死的。我要你整个上阳京畿,不……我要你整个天下与我陪葬。”
李瑶之的手如同铁腕一样,她的任何言语都不会再阻挡下他的脚步。
当匕首刺破她颈部的肌肤时,那种刺痛划破血肉,有鲜血流下来的感觉让人绝望,宣姬甚至连反抗都没有,只有眼泪不断地落下。
她近
乎哀求地说:“瑶,我们回不荒山好吗?权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你带我回不荒山好吗?”
宣姬这一句话,却像是一把匕首,刺在李瑶之的心口处,他的心尖有那么一瞬也泛着酸。可他居高临下,到底此刻不再是那个荒山少年,他是天子了。
他伸出手抬起宣姬的下巴,将身子一侧,让她直视前面那方屏幕,让宣姬看清楚屏幕上的答案。
“宣姬,只是你最引以为傲的云台计算,算术从无错漏,我问了许多遍,答案都是如此,杀了你!”李瑶之的话,伴随着定格在透明屏幕上的最终答案,让宣姬彻底冰冷。
李瑶之也带着绝望,“宣姬,你骗不过自己,你到底还只是想毁了我。”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环绕过她。
让宣姬的头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此生此世,他也唯有此刻这般真性真情地拥抱着她了,最后一次了。
完了,他将手里的匕首刺入她的颈部,那刺痛让宣姬张开口咬住李瑶之的肩膀,她哭泣着,颤抖着,最后在他的耳畔,言道:“李瑶之,李瑶之!算我最后求你,看在你我情分留下玄机,留下玄机好吗?”
李瑶之愣住了,为什么到了这一刻了,她还在央求此事?
“你留下玄机,我就告诉你如何解上阳京畿之困。”
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双眼骤然失身,趴在了李瑶之肩膀上的那一刻,她一身的血迹被红衫所遮,此刻顺
着他的手滴淌了下来。
李瑶之才豁然惊醒,即便自己不动手,她也在求死吗?
拨开黄沙的那一刻,她身为械人,李瑶之只觉得惊叹,可当她一袭红衣立于崖顶,成为真正的人那一刻,李瑶之再想掩饰也掩饰不了,心动了就是心动了。
他忽然失声嚎啕了起来,将那块芯片重新插回了她的颈部间,可她身上的血却仍旧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将宣姬松开,横着抱起她正要往外走的时候,脚步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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