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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昙越道,“已被我打发走了——瞧你,这么不耐,倒不如当时就杀了他们省事。”
阮慈道,“这还不是你惹来的麻烦?”
瞿昙越便在她额前凿一下,以示薄惩——他虽然只有筑基修为,但到底是元婴化身,见识手段都非同凡响,在自己这座小楼,也不知布置了什么手段,反正船行这两日,各处都陆续有修士受伤甚至陨落,斗法波动不时传来,甚至还有修士飞到船外去打,一个也没有回来,但这处小楼就一直无人前来挑衅,便如同那被冰封了的楼宇一般,似乎被所有人遗忘。
放鹤堂弟子所在的小楼,是被冰封了起来,别人无可奈何。但他们所居的这一座是因为运气好么?只要稍微有些江湖经验,怕都不会这般天真,其余几位同楼度过第一日之后,便难免互相结识打探,想要找出那幕后高人,也好攀谈交结,在恒泽天内也许能互为奥援。阮慈便是感应到他们聚集过来,不耐应酬,这才躲了出去。
“唉,我现在知道高手为什么多数都很傲气了。”她叹了口气,在瞿昙越身边托腮坐下,“在黄首山里,我看迟师姐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其实我平时是很和气的,但交了朋友,有了三分情面,在险境中互相照拂了几次,便碍于情面,不得不携他们同行,很多时候其实反而是拖累,更容易招来怨怼,分寸的拿捏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还是凡人的时候,曾见到柳寄子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当时心中便很是反感,只觉得自己若有了修为,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待人和气一些。如今才知道有时候高手拒人于千里之外,并非都是性格恶劣。
瞿昙越笑道,“是啊,你长大了——有时候,朋友要和相配的论交,并非是势利眼。听你说起黄首山里的事,其实那孟师姐的死,你和迟姑娘也是原因之一。”
阮慈点头道,“不错,若我们没有一起,又或是迟师姐没有携带那帮师弟师妹,孟师姐也不会死。按那帮人的本事,根本走不到深处,恐怕才进黄首山不久,就要被迫回去,那他们也能保住性命,孟师姐也不会死。唉,可是当时谁又能知道将来的事。”
她对孟令月的死,其实并不太悲伤,只是提起此事,难免想到素阴真人的那枚情种,一时有些郁郁,瞿昙越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已尽力了,无愧于心便很好。最多下次不这样也就是了。”
“但我又觉得,若是因为如此,便对旁人都冷冰冰的,只和那修为禀赋厚实的人结交,那我也不愿意。”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阮慈便是不愿正面回绝那些满怀希望前来攀附的修士,这才躲了出去。其实她在绿玉明堂,也不怎么愿意搭理金波、平海二宗的小修士,但那是她自己不喜欢他们,却不是因为旁的顾虑,这其中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瞿昙越耸肩道,“那就还是照样交朋友,等他们成了拖累再说,反正他们若因你提携起了贪心,涉足险境,那死的也是他们,又不是你。”
他这话吊儿郎当的,充满了瞿昙越的特色,但却又很能逗阮慈开心,她不由噗嗤一笑,道,“这倒也是,各人修各人的果,其实道理我早已明白,只是孟师姐死在我面前,偶然我又会想不开一会儿。”
舟中斗法时而有之,并不适合修炼,阮慈在屋内也就是看看典籍,画几张符——都要画得小心,符箓很容易被波动灵力沾染,坏了成符的效果。此时有些无聊,便缠着瞿昙越,问他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手段,甚至能自由出入,都不会引来其余修士的注意。
“说出来便不灵了。”瞿昙越被她缠得不过,只能连连告饶,但他对阮慈极是宠溺,便是被烦成这样,依然没有轰她出去,只是扯开话题,问她在甲板上都看到了什么。阮慈道,“没什么,就是和船工聊了一会。”
她本来想说说自己的猜测——既然这凤阜河的确也和先天凤凰有关,凤阜河流到尽头是宝云海,恒泽天入口便在宝云海上空,这么看恒泽天也可能和那先天凤凰有关。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玄魄门一定也有弟子进恒泽天的,虽然未必和瞿昙越有关,但血线金虫对先天凤凰如此疯狂,谁知道会不会因此觊觎恒泽天的什么东西,反而给自己的历练平添波折。
多嘴一句比元山,她事后便不得不在屋内焚香下跪,祈拜王真人,以此勾动两人的师徒感应,传递出心中的讯息。阮慈因此白磕了好几个头,她可不想再来一次了。因此强行忍住了,反而问道,“凤阜河中生活了这么多妖物,他们难道没有部族么?既然修到了金丹,怎么也开了灵智吧,难道还是独来独往的,就这么每天杀来杀去?”
瞿昙越笑道,“妖物自然有部族的,不过金丹妖物,若是血脉高贵一些,很多都还不能化形,也是兽性犹存。跟在我们船后的妖蛇里,有一条便有九阴血脉,因此虽然修为最高,但仍是浑浑噩噩,如同兽类一般。”
“凤阜河内主要的水妖都是蛇属,分了几种,各自划定领域,化形之后,多数都住在宝云海里。所以凤阜河反而最是危险,毕竟化形妖物多数都已开智识,和我等修士沟通无碍,甚至还能贸易往来。留在凤阜河里的妖兽,修到金丹还没化形,可见血统高贵,实力是极强的,但却偏偏还未开智,最是棘手不过。等到了宝云海,反而无事了,就和去别家山门做客是一样的,恒泽天开放之时,说不定还有化形妖物和你们一起进去呢。”
阮慈听得津津有味,不免问道,“那我们此前感受到的元婴气息……”
“听说此地有一头鱼龙,真血甚纯,已是元婴,还未化形,终日游荡于凤阜河中,化形便是洞天。”瞿昙越道,“刚才那便应该是它的气息了。此龙在我第一次到凤阜河便已是元婴修为,数千年过去,还未化形,不过他和别的妖物又是不同,年深日久,早已开了灵智,最是老奸巨猾,平时也偶然听说它吞吃了一整艘修士,但这时候却轻易不会招惹玉舟,倒不用怎么担心它。”
阮慈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此龙既然知道这时候玉舟上多有些弟子是盛宗出身,自然不会惹来众怒,否则它一介元婴妖物,怎么和许多洞天真人对抗?
两人正说着,感应之中,那冰封小楼突地震了一震,原本气势场中冻结的气炁,逐渐融化流淌下来,阮慈和瞿昙越对视了一眼,一起开门出去,只见那小楼坚冰,一点一滴正往下化去,也不知是被冻得久了,还是怎么,原本五彩檐壁,也显得黯淡发黑,不少颜料都跟着坚冰一道融化。
这冰才刚开始化,未曾滑到走廊,楼内静悄悄的也没有一丝声音。不少修士都开门出来查看,此时也是互相交换眼神,多有讥讽之色,毕竟这人刚上船便闹出偌大动静,没想到不过两日,似乎就已出事。瞿昙越却是面色一变,立刻背过身去,将阮慈也拉入房中,“别看,小心中了眼毒。”
他脸色不太好看,说道,“我还是高看了放鹤堂一眼,那个弟子没上船便注定要死,可笑他还一无所知,冰封楼宇,想要疗伤,却不知,自己早被制成了毒饵,放他逃出生天,只是为了让他登上玉舟,毒杀这一船的乘客。”
阮慈听得也是心惊,“难道——是鸩宗弟子?”
瞿昙越点头道,“不错,便是鸩宗弟子。”
他显得有些焦躁,“我先教你两道咒语,一道辟毒,一道解毒——也不知那人毒功如何,若是足够深厚,恐怕我这化身怕要交代在此了,至于你——”
王盼盼也从灵兽袋中探出头来,殷殷望着阮慈——瞿昙越还只是一座化身,舍了也就舍了,但阮慈可是真身在此,若是被刚才那一眼传染上眼毒,那……可怎么办好?
难道还没到恒泽天,便要折损在此处了么?
二人如此忧心,阮慈却还是并不惊慌忧虑,张口正要说话,心中突地一个机灵,暗叫不好,“差些就又说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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