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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你可曾听说昨ri王二牛家中出了什么事吗?”郭文远没有骑马,与那农夫并肩走在前面,他向对方问道。
“有的,有的,昨天王二牛的爹晕倒了,到今天还昏迷不醒。”
“哦?是这样?”
“说来,这事还要从王二牛爷爷说起。”农夫已是上年纪的人,忍不住唠叨起来。
郭文远可没心思听对方聊这些乡野的琐事,不过对方从一开始就那么有热情,自己一时半会又不好打断。
“王老头的爹以前是一个秀才,读人的脑筋就是转不过弯,总是认一个死道理。结果王老头也继承了他爹的脾气,虽然他不像他爹那样能读写字,可偏偏认为要忠于圣上。昨天下午隔壁的张屠户带来消息,说从今以后圣上没了,结果这王老头立刻闹起脾气来,跟张屠户扯了许久的嘴皮子,一口气没接上来,一下子竟被气得晕了过去。”
“是吗?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气晕了过去?”听完农夫的话之后,郭文远不禁好笑起来。
在后面骑着马的袁肃同样听到二人的对话,然而他却不感到有任何值得可笑的地方,反正在心中暗暗生出了一种可悲。要说那些满清旗人对清王朝的覆灭哀号哭泣那是理所当然,然而王二牛的父亲身为汉人却为一个腐朽的王朝守节,除了说是愚昧还能是什么?
他并非是要责骂王二牛的父亲甘当奴才,只是对一个民智未开的民族感到遗憾,真正的革命就应该是唤醒民智,让人民清楚的领悟到目前自己的处境。只有拥有智慧的民族,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强大的民族,而做为一个中国人,他很希望自己能在这方面做出一些努力。
想到这里,他心里暗暗记下这件事,稍后去第二营与何其巩见面时,倒是可以跟对方谈谈这个问题。
到了隆庄,农夫引着官军来到王二牛的门前。隆庄的几十户人家靠的很近,村庄上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于是袁肃一行人走过来时,许多人家都跑到门口来张望,与那农夫熟悉的人甚至还开口向农夫打听这是什么事。
王二牛的家是一个三间房带小院子的砖土老屋,院子没有围墙,仅仅用一道简陋而且已经破败的木栅栏围着。农夫站在院子门口朝里面喊了一声:“大牛,二牛,城里来了几位军爷找你们家有事。”
不一会儿,堂屋的厚门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先一步走了出来,紧随在其后的还有两名年轻人。郭文远一眼就认出那两名年轻人之中的一个,正是从训练营里私自离去的王二牛。
中年汉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官军,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忧愁,之后又仿佛是强打起一股勇气,摆出气势汹汹的样子。他迈步走到院子门口,冲着袁肃等人叫喊道:“你们来这里作甚?我可告诉你们,我爹有病在身,我弟弟要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家,你们休想带走他。”
袁肃不慌不忙的从军马上翻身落地,迈步走到院子门口,对中年汉子说道:“你是王二牛的大哥?既然你已经知道生什么事,那我们也不多说废话。入营当天已经有明文规定,训练期间不得擅自离营,你弟弟明知故犯,这是很严重的纪律问题,今ri我等要带你弟弟回营处置,由不得你不许。”
一听到“处置”二字,院子里面的三个人脸se都大变了起来。
中年汉子连忙挡住大门口,大声的说道:“哼,你们凭什么带我弟弟走,我弟弟去当民兵又不是当囚犯,家里出了事还不准回来看看吗?既然如此,大不了你们这什么破鸟训练营我们不参加了,就知道你们这些当兵的不安好心!”
站在袁肃身后的郭文远冷冷的哼了一声,怒道:“放肆,竟然如此无礼,你可知道与你说话的这位大人是谁吗?他可是七十九标参谋官、民兵总督袁肃袁大人。”
王家三兄弟万万没想到这么一点点小事居然惊动了袁肃这样的大人物,他们不仅吓了一跳,同时心中更是慌的不行,大人物亲自来处理这件事,可见这次当真是闯了大祸。虽然他们没有什么文化,可“当逃兵要杀头”这可是自古以来的惯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中年汉子本来就是虚张声势,现在一下子失了底气,立刻变脸求饶起来:“袁……袁大人,您……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弟弟。若不是我们爹突然出事,他也不会这么不守规矩。再者他绝不是逃跑,只是回来看看,马上就会返回营里去的。”
站在堂屋门口的王二牛连忙附和着大哥说道:“是,是,是这样的,我本打算今天一早就回营的。求袁大人,求郭大人,你……你们开恩啊。”
这一番折腾立刻引起村庄许多人跑过来围观,他们之前原本只是看热闹,可看到王家三兄弟被吓成这样子,一时半会也不禁担忧起来。隆庄参加这次民兵训练营的人不少,之前都只当去训练营混ri子,ri后乡镇上出了什么事大不了去帮忙一下就好。可谁都没想到参加训练营还有被“处置”的风险,一时间人心惶惶、窃议声不止。
袁肃并没有打算吓唬这三兄弟,更不希望让这件事影响督练公所的形象,但是这件事若不显得严重一些,只怕以后难以服众。
当即,他板着脸se严肃的说道:“训练营有训练营的规矩,既然当初你们被选入训练营接受训练,一切就要遵照规章制度才是。现在犯了事竟然还诳言说要退出训练,你们真以为训练营是你们家的院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吗?”
王二牛虚省说道:“可是,可是你们当初招募的时候,没说过会有处分的……”
袁肃带着怒火打断道:“你进营的第一天所有奖罚条例都当众宣读过,难道你把这些话都当耳边风了吗?你可曾知道,当初有多少人想要报名入营,你们每天的训练又要耗费多少公帑?你现在说要退出,那就是让这些物资全部白白浪费了。身为男子汉犯了错非但没有担待,还千般万般的找借口,你算什么男子汉!”
这一番话说下来,王二牛早已羞愧的面红耳赤,低着头一声不敢多吭。
这时,王二牛的弟弟忽然站出来说道:“可是自古以来都要求人们懂得孝顺,我二哥是因为我们爹生病了才私自回来的,这也算情有可原。”
袁肃正声说道:“你若是向值勤的士兵请假,那这件事确实情有可原,可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私自回家,这就是严重违纪。我们军队最讲究的就是纪律,既然是由我们来训练民兵,你们同样要严格遵守纪律。”
王家三兄弟顿时哑口无言,不过他们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所委屈。因为在他们看来当初报名参加的是民兵训练,如果民兵还要像正规军那样条条款款,那自己还不如直接去投军,多多少少多几块钱的安家费呢。
只是在官军面前,老百姓总是弱势群体,反正横竖都是不敢招惹这些人的,何必还要火上浇油自找麻烦?
郭文远对身后的两名手下命令道:“去把王二牛带回去。”
两名士兵马上快步走进王家小院,将王二牛带出了院子。王二牛的大哥和弟弟都是一脸着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周围围观的人群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大部分人抱着怀疑的态度,很担心ri后这种遭遇会不会将临到自己身上。对于老百姓们来说,他们根本不知道治理军队的大道理,更没有纪律上的意识,仅仅只是希望能混一口饭吃罢了。若混口饭吃还要担惊受怕,那还不如留在家里过自己小ri子安稳。
袁肃转过身来,看着这些满是担忧之se的老百姓们,继而提高声音说道:“诸位乡亲,此番我等前来只是不希望开了坏规矩先河,常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只要遵守纪律完成所有训练,离开训练营之后照样与寻常一样过ri子。督练公所第一期五百名民壮,除了王二牛之外余者皆表现的很好,你们隆庄还有一个叫王大生的民兵,已经连续五天得到当ri最佳表现奖,奖励的可是现金。”
围观的人群当中立刻轰动了起来,有人还忍不住兴奋的叫唤起来:“王大生呀?是我儿子呀,是我儿子呀!我就说嘛,我儿子肯定会有出息的。”
一时间有人夸奖有人嫉妒,大家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袁肃顿了顿之后,又说道:“我们新军与滦州州府之所以投入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开办民兵督练公所,可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为了找借口惩罚你们。如今国内局势动荡不安,各地都有暴x动生,要想有和平安定的生活,就必须做到防患于未然。民兵也是兵,他们的职责同样是为了保卫一境安全。”
在袁肃说话的时候,在场众人很快安静下来,仔细聆听着他的话。尽管这些人都是没读过的农民人家,可听完这番话之后大家还是很容易的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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