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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夫人听罢朱妈妈的话,哼笑道:“我又不是她曲氏的婆母,如何好敲打她?不过……”不过她身为偌大一个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要克扣暂缓一下二房的用度,为难一下陆二夫人,还是易如反掌的,凭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儿来。
果然自次日起,二房上下的日子便渐渐艰难起来,要领月钱或是什么东西都不像先时那般容易了,总要被管事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拖延个几日才好,好容易领到了,品相也是大不如前;一日三餐就更不必说了,不是残羹便是冷炙,大厨房还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当然,对二房的几位主子大厨房的人还不敢做得太过,可对姨娘通房乃至丫头婆子就没这个顾忌了,以致不下几日,整个二房已是怨声载道。
待姨娘通房们纷纷哭诉到了陆中景面前,他方彻底知道了是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用说与陆二夫人又是一场好吵,可这次陆二夫人却不待陆明雅给她出头,便自己硬气起来,与陆中景针锋相对互不相当,连陆中景说要休了她也不怕,只冷笑反问:“老爷的意思,运哥儿不是我的儿子了?既是如此,还请老爷让他哪来的立刻给我回哪儿去,至于您说要休了我,我憋屈了这么多年已经受够了,您爱休便休,不过在那之前,您要不先问问老国公爷的意思去,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以前陆二夫人越软弱,陆中景便越变本加厉,弄得陆二夫人这个正室夫人在二房上下面前连最基本的威严都没有,可如今陆二夫人一硬气起来,陆中景反倒不敢与她再针锋相对下去了,毕竟陆二夫人过门多年,也就在生儿子一条上说不上嘴,其他方面却是挑不出大的错处来,而本朝律例又规定,庶子一样是嫡母的儿子,尤其陆家六爷陆文运还是记到陆二夫人名下的嫡子,那便与陆二夫人的亲生儿子不差什么了。
陆中景若真想凭着“无子”一条休了陆二夫人,旁的且不说,单只老国公爷那里便先过不了,不但过不了,指不定还会被老国公爷臭骂乃至暴打一顿,老国公爷戎马一生,管教将士们没多少耐心只知道以鞭子说话,管教儿子们也是一样。
众姨娘通房见陆二夫人破天荒硬气起来,连陆中景都吃了瘪,便也不敢再有二话,妻妾之分,云泥之别,饶陆二夫人再不得宠,也不是她们这些半奴半主的人能比拟的,万一不慎惹恼了她,被发卖打杀了,难道自家老爷还能为这个休了她去不成?便是休了她,她们也再回不来了,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过罢。
如此一来,二房反倒比先前陆大夫人没有意为难她们时,有秩序得多了,单看这一点,陆二夫人倒是因祸得福了。
陆二夫人却没觉得是福气,她厌烦透了陆中景那些莺莺燕燕们这些日子变着法儿的往她跟前儿凑,大献殷勤之举,她巴不得她们日日与陆中景鬼混,不论是她们还是陆中景都别来烦她才好,不过她却强忍着没有命众姨娘通房散去,而是顺势给她们立起规矩来,此次事件让她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一味的软弱下去了,不然她越弱,女儿为了保护她性子便只有越强,女儿再过几年就该说亲了,再不趁现在给她把性子磨平了,将来岂非要害了女儿的一辈子?“为母则强”这句话她以前听过许多次,可是一直到今日,才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不但把二房的规矩渐渐立了起来,在管教陆明雅一事上,陆二夫人也前所未有的严厉起来,每日晚间抄一个时辰的佛经自不必说,还把自己另一个陪嫁妈妈给了陆明雅,为的便是时刻监督她,一旦她有任何做得不对的地方,便亲自打手板儿,一直打到陆明雅承诺以后绝不再犯为止。
二房发生的这些事情陆明萱并没有有意打听,所以知道得并不算详实,可这些日子陆明雅的改变她却是看在眼里的,不但待人接物比先前谦逊有礼了许多,连待下人们都客气不少。这也还罢了,她甚至还主动找到了陆明萱和陆明芙赔礼道歉,说以前都是她心胸太狭隘,所以才会与她们有小龃龉的,请二人原谅她,以后她一定拿她们当亲妹妹般看待云云。
陆明萱与陆明芙自然是不信这话的,可就算心知陆明雅是装的,人家能装到这个地步也是本事,所以必要的虚与委蛇还是要的,回了一席‘素日我们也多有不是,还望三姑娘不要与我们一般见识’之类的话,至少表面上与陆明雅达成了和解。
不过她们不得不与陆明雅虚与委蛇,陆明珠显然就没那个必要了,陆明珠对陆明雅的为难,全部都大大方方的摆在台面上,连稍事遮掩一下都不屑,为了为难陆明萱,她甚至不在自家单独上课了,而是回了福慧长公主,日日坐车自公主府过来国公府,与陆明凤等人一起上课。
每每弄得陆明雅敢怒不敢言,毕竟在绝对的强权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她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只一味受着的好,指不定哪日陆明珠见她态度尚好,便放过了她呢?
只可惜至少眼下看来,陆明珠还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譬如今日,兰先生方宣布散课,才走出书房的门,陆明珠便直接扬起桌上的砚台,冲陆明雅身上泼了过去,陆明雅身上才第一回上身的簇新玉色彩绣宽襕的百褶裙便遭了殃,当即洒了一溜儿的墨汁,根本没法再看。
陆明珠饶泼了陆明雅一身的墨,还不肯放过陆明雅,满脸不悦的冲后者道:“三姐姐没看见我往窗外泼残墨呢?偏要站到那里去,弄得自己一身的墨,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我仗着县主的身份欺负你呢!”
你个贱人可不就是仗着县主的身份欺负我吗?陆明雅心里直冒火,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丝毫来,只得福身赔不是:“都是我自己站的位置不对,才会害县主不小心将墨泼在了我身上的,与县主何干?就更谈不上欺负不欺负的了,县主实在言重了。”心里却是至今不明白陆明珠为何会忽然百般针对起她来,她明明记得这些日子自己并未撞在她手上过啊?
陆明珠被陆明雅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立刻认错的态度弄得大没意思,就好比两军对垒,两方若都竭尽全力一搏,反倒更有意思,像现下这般形式通往自己一边倒,就算胜了也难免有胜之不武的感觉,便连胜利也打了折扣。
当下不由没了再为难陆明雅的意思,只悻悻扔下一句:“你知道就好!”连后面的课也不上了,带着自己的一众丫头婆子径自往沁芳斋外走去,一行走一行还忍不住想,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贺夫人面前挽回那日被陆明雅带累毁坏,让贺夫人觉得整个陆家的姑娘都没规矩没家教的形象呢?
陆明珠却不知道,无论她在贺夫人的面前表现得再好,只要福慧长公主活着一日,昌国公府都是不会聘她做儿媳的,当今皇上不待见福慧长公主这个妹妹众所周知,封陆明珠为县主,给陆文逐一个四品佥事的头衔不过是依祖制不得不给罢了,又怎么可能愿意见到陆明珠嫁到高门,给福慧长公主增光添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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