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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山派的居所是一座约莫占地几十亩的庄园,收容了数百名弟子在内,是个极大的门派。庄园外有扫干净了的场子,约有百米方圆,周围安着几张红木大椅,上面坐的是几个长髯白发的老者和黑鬓庄重的中年人,正是祁山派掌门人、另两个长老和到来的祁山派的客人们。与这些人隔了几尺的地方,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围了好大一圈,喧声连天,都挤着往前直要看向场中。场子正中间站着个黑衣的少年,他面上覆着恶鬼的面具,抱剑而立,从辰时起他便保持着姿势,到此刻,已然接近午时。又一刻过,人群像是被什么惊动了,自发分出一条宽敞过道,有一穿着宝蓝色长衫的男子慢慢行来,从容稳重,步履生风。他天庭饱满,可见其心胸宽广,两眼有神,又见其内力惊人。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高手,风采武功俱佳。&ldo;少年人,对不住,让你久等了。&rdo;他先行拱了拱手,全然没有架子。其实他来得不晚,只是鬼面少年来得早了。可这一句&ldo;对不住&rdo;说出来,便足见其谦谦风度,让人如沐春风。&ldo;生死状。&rdo;鬼面少年话不多,每字每句极尽简洁。游春慕慈和一笑,从旁边童子手里接过一张羊皮卷,上面酣畅淋漓几行墨迹,正是写着&ldo;比武打斗各安天命,生死互不相干&rdo;的字样,底下已经有个鲜红的指印,是游春慕印上去的。鬼面少年抬眼一扫,咬破左手拇指也印上去,&ldo;生死状&rdo;便立成了,交由现任祁山派掌门示众,并作公证。事毕,人群又往外分开几圈,留下个足够宽敞的空地,留待两人比武之用,游春慕与鬼面少年各据一方,相对而立。顿时鸦雀无声,两人身上逐渐升起极强的压力,衣袂发丝无风自动,气氛沉寂,让人喘不过气来,只好紧盯在两人身上,静待哪一方先行动手。鬼面少年也不客气,只僵持了一息时间,他便拔出剑挺身而刺,剑势犀利异常,他整个人化作一团卷起的风,一瞬间冲到游春慕身前。游春慕在他出剑的刹那,便失去了从容之态,变得严肃起来。他没有料到,这区区少年身法竟会如此之快,只好抬剑挡于胸前,抵住对方来势,而他人却&ldo;噔噔噔&rdo;连退数步,唬得他身后人群也又飞快向后让了好大距离。少年一击不成,即刻后退。鬼面少年此招一出,满座肃然,再听不到交头接耳之声,而只有呼吸交错,心跳缠绵。游春慕挡了攻击,立时尝到少年出乎意料刚猛的力量,不禁皱了皱眉,然而他亦是身经百战,祁山派的&ldo;祁连剑法&rdo;就如同这祁连山势一般连绵起伏,柔肠百转;又有如山下那祁连河水,滔滔不绝,不见其源头,不见其终结。他拔出剑,揉身而上。鬼面少年半点不怯战,挥剑出手仿如白日里的月光,晃得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从哪里出招、往哪里收招。只见着剑光爆闪,&ldo;乒乒乓乓&rdo;长剑互击声响十分脆亮,两道人影来往穿梭,一时间分不清你我。蓝影黑影缠成一团,只闻其声而未见其人。撕斗良久,不知谁人宝剑发出悠远长吟,两道身影乍然分开,稳稳分站两头,这一回,位置却是交换了的。没来得及喘息,两人同时纵身,便又斗在一起,游春慕到底年长经验也足,在又一番长剑交击之后,他身子一晃,右手持剑抵在鬼面少年剑上,自己则矮身而下,自少年右腋空隙穿过,他微微笑着伸出手指,就要点住少年穴道,赢了这场比斗!可下一刻,游春慕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的心口,自后向前穿出一柄利剑,在这一刻,吃到痛楚的他,反射性地朝身后击出一掌‐‐这一掌落实了,就打在这柄剑主人的腰腹之上。鬼面少年缓缓把剑抽出,剑尖鲜血淋漓而下。游春慕的身子一颤,软软地倒在地上。没有人看到他是怎样到了游春慕的身后,只有黑影淡淡而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消失了。&ldo;这……这简直就如同鬼魅一般!&rdo;人群里有人嘶声叫了出来。满场哗然!鬼面少年一手握着剑,慢慢放回鞘中,他的嘴角滑下殷红的血,一滴滴落在他的脚边,星星点点的。收好剑,他转过身,足尖一点,自人群头顶飞跃而出。满座众人,竟没有一个过去拦他。祁山派长老败北,亡于鬼面少年之手,少年从此销声匿迹,仅留下个引起无数骚动的&ldo;剑鬼&rdo;名号,和一段虽说经常,但也着实让人遗憾无比的精彩比试。长老遗言,这场比武公平无伪,所有祁山派弟子均不得为难于&ldo;剑鬼&rdo;,违者逐出门派,永不录用。世家子弟绝心谷‐‐&ldo;主人。&rdo;在又一个夜晚、灵蛇归来之时,顾澄晚带点犹豫地开口,对着靠窗玩蛇的花残轻声唤道。这是他四年来,第一次以&ldo;主人&rdo;称之。&ldo;嗯?&rdo;花残看着天外明月,含着浅淡笑意的面容在月色映衬下,显得如玉般皎洁。顾澄晚却并没有被这表象所迷:&ldo;主人可是能与谷外传信?&rdo;花残轻轻地笑了:&ldo;阿澄,我等了这许久,你总算肯张口问了,这便也是说,你要求我了么?&rdo;这般说法,竟是已然承认了。&ldo;……是。&rdo;顾澄晚提起的心微微放下,旋即仿佛做了什么极艰难的抉择,低声请求,&ldo;属下想给一人传信,不知主人可否相助。&rdo;&ldo;那可要看你给谁人了。&rdo;花残微微勾唇,似笑非笑,&ldo;与我传信的,是我亲缘极近之人,只要&lso;银练&rso;食了我的血,就能找到他。&rdo;说着一手支颔,瞥眼过去,&ldo;阿澄的血全换了毒,可不能用这法子了。&rdo;顾澄晚垂目,看这人神色这般自如,想必还有他法,便更放低了姿态,弯下腰来:&ldo;求主人不吝赐教。&rdo;&ldo;哎呀,阿澄折煞我了。&rdo;花残眼波流转,声音柔和,&ldo;说罢,阿澄是想同何人传信呢?&rdo;顾澄晚眸光连闪,终于放弃了一般说道:&ldo;是我那兄长,顾无相。&rdo;抬眼看去,花残已然做好倾听姿态,顾澄晚心知再也无法隐瞒下去,只好认命交代,&ldo;我本名顾澄晚,是武林四大世家之顾家的小儿子,上头只有一个长我十岁的大哥,便是顾无相。&rdo;他迟疑一下,&ldo;在我离开时,大哥正要做家主的。&rdo;&ldo;四大武林世家?&rdo;花残唇角弧度更扩大些,&ldo;不曾想,原来阿澄有这般来头,当真失敬了。&rdo;顾澄晚眼睑一颤,心中明了对方意图,于是续道:&ldo;四大世家分别为顾、林、楚、赵,我顾家男丁最少,只得两人;林家家主林朝阳,有子三人;楚家家主楚辞,年二十五,为长子,有弟两人妹一人;赵家家主赵恒穆,有子两人女一人。四家同气连枝共同进退,百年交好,根基坚实很难撼动,在武林中颇有地位,若武林中有要事欲商讨,也时常能说得上话。&rdo;话毕,再说那些个盘踞已久的老门老派、风头较盛的新门派、只有耳闻未尝亲见的隐门隐派、在高手榜上占了席位的一流高手、新出来的几个不可小觑的年轻俊杰等等,又将武林历年大事说一遍,巨细靡遗,绝无遗漏。花残侧耳听完,突然开口笑问:&ldo;阿澄说的都是名门正派,另一边的,阿澄不知道么?&rdo;&ldo;……不,属下正要说。&rdo;顾澄晚呼吸一窒,&ldo;除却以上那些,还有不正不邪的&lso;楼外楼&rso;与&lso;盘月宫&rso;,以及塞外第一魔教,&lso;炎魔教&rso;。&rdo;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几若不问,像是硬挤出牙缝般,含着刻骨的寒意,&ldo;炎魔教有一教主两护法三尊者四长老,都是极厉害的高手,对中原武林窥视已久,很难对付。&rdo;&ldo;听阿澄语气,是对那炎魔教颇有意见?&rdo;这穷尽了一身力量也掩不住的仇恨,花残自然是听出来了,&ldo;莫不是阿澄的仇人就在教中么。&rdo;顾澄晚没有回话,他双手笼在袖子里,指节已然捏得有些发白。花残也不再紧逼,笑了笑回到最初话题:&ldo;好罢,阿澄可有顾家主的贴身之物?&rdo;顾澄晚闭闭眼,终是平静了情绪:&ldo;有的。&rdo;他伸出手,从里衣中摸出一个硬物,攥在手心,&ldo;我自小与兄长亲厚,在十五岁时,我与他交换了贴身玉佩,便离家闯荡。如今算来,已有七年光景。&rdo;花残摊开手,顾澄晚犹豫一下,将玉佩放上去,在月下看来,正是莹润光洁,材质极好。&ldo;是块好玉。&rdo;花残手指轻轻抚在上面,&ldo;这便与我做个信物,方便顾家主相认。&rdo;说着他手指一抬,那个缠在指腹的银色蛇头就吐着信子跳到桌上,张开了大口等候着。花残把玩玉佩一阵,就径直扔入蛇口,任它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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