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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不作声地下床,拿起床边的干净衣服换好,他用力推开木门,走到外面。是一片皑皑的白雪,天地仿佛都变成雪白,万籁俱寂,只有回荡的风声作响。刚跨出一步,就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不自觉吸了一口,小世子的面色不变,但也能感觉身心被雪水浸泡的彻骨寒冷。一片苍茫间,有一点黑色站在不远处,小世子认得这个背影,于是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那人身旁。那是悬崖的边缘,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望不到底的深渊,有时候好像下面养了只可怖的巨兽,等待有人失足掉落,成为它的饵食‐‐这是一座极高的山的山巅,在这座山上,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天空中大雪纷飞,毫不客气地落在并排而立的两人头上身上,仿佛要把他们变作两个雪人一般。静默良久。&ldo;小子,你怕不怕?&rdo;花绝天打破沉寂,一把拎起小世子的领子,把他对着崖底。只要他一松手,小世子就是有一万条命,也是活不成的。小世子没有回答,目光却顺势下移,直盯在花绝天腰间,一字一句童音清晰:&ldo;那是我的剑。&rdo;花绝天的腰里别了把黑鞘的长剑,小世子一眼就认出,这是&ldo;破云&rdo;,想来是花绝天杀了琴抱蔓,却把剑带了回来。&ldo;好小子,死了娘没见你多难受,倒把这剑念念不忘了!&rdo;花绝天冷笑,看小世子没什么表情变化,也就没了吓唬他的心思,随手把他往雪地里一放,又把剑取下来扔过去,&ldo;拿好,下次再丢,我可就不管了。&rdo;小世子接住剑,放在怀里抱好,用手指摩挲一阵,才开口说道:&ldo;你救了我,我很感激。&rdo;他声音平静,&ldo;杀母之仇,我必然会报,这把剑是我的武器,我会亲手将它□仇人的心口。&rdo;他头一次说这许多话,话中透着坚定。&ldo;你知道你仇人是谁?&rdo;花绝天看了他半晌,突地笑问。&ldo;你是我师父,自然会告诉我仇人是谁。&rdo;小世子这般说着,抬头对上花绝天的眼,&ldo;练武之事一日不可荒废,现在便教我吧。&rdo;学艺&ldo;哥哥……你为什么要留小二一个人在这里……呜……大家都不在了,小二也不想活了……&rdo;穿着麻布短衫的男童跪在一个小土包前面,抽抽噎噎哭得十分凄惨,泪水不停地下落,在地上砸出个小水洼,还有绵延不绝之势。&ldo;不许哭!男子汉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rdo;一个有些嘶哑的男声在男童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耐。&ldo;可是……小二很难过!&rdo;男童举起小手用力抹脸,哭得狠了还打起嗝儿来。&ldo;再哭他也不会活过来,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学成我教你的东西,为他报仇雪恨是正经。&rdo;嘶哑男声又起。&ldo;当……当然!&rdo;男童像是想透了什么,一下子爬起来,大声说道,&ldo;我哭这么一次,就再也不来了,等我报了仇,才要提着仇人的头颅祭拜哥哥!&rdo;&ldo;很好,这才像我花绝地的徒弟!&rdo;有一双干瘦的手摸上男童的头,&ldo;从今日起,你便跟我姓,叫&lso;花残&rso;,为师自当倾囊相授,待你长大了,就亲手杀了花绝天和他徒弟,让他那一脉彻底断根!&rdo;声音平缓下来,&ldo;你要记得,虽说那花绝天与为师曾是同门,可绝无半点同门情谊,他与他那徒儿皆是阴狠毒辣之辈,不仅杀了你母亲兄长,还将你母亲遗体夺走,若是不能毁他满门,取回你母亲遗体安葬,你便是不忠不孝不义之徒、该遭五雷轰顶之劫!&rdo;&ldo;徒儿明白。&rdo;男童小脸上流露一抹坚毅之色,&ldo;我花残在此发誓,不报母仇,誓不为人!轮回无路,万劫加身!&rdo;极北之地有座千仞高峰,峰顶常年落雪,终年不化,气候极其寒冷。山巅宽阔的空地之上,横凸而出的巨岩之下,有几间连在一处的木屋,屋外积了足有尺厚的大雪,雪地中央有块青石,石上盘膝坐着个稚龄小儿,双掌上下相合,神色肃穆。大雪依然纷落不停,这稚童头发已是一片茫茫白色,可座下青石却是干干的,不见半分雪迹。良久,稚童身上开始有热气氤氲而起,头发上白雪一点点消失化雾,待水痕全无之时,稚童一把抓起身旁长剑,抖手挥出绵延剑势,时而如风如烟,时而如浪如涛。约莫运剑半个时辰,也不知将招式行了多少遍,稚童才停下来,抱元守一,再次任凭大雪压身,直至化为雪人。&ldo;啪啪啪!&rdo;有击掌声从后面木屋中传来,跟着走出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自右眉到左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此疤长而细,像是被什么锋锐利器用力划出,破了这男人一张英武阳刚的俊容。&ldo;花戮,耍得不错。&rdo;此人正是花绝天,他抱臂斜靠在门外墙上,穿的只是一件薄衫,面色红润,似乎全然感觉不到寒冷。&ldo;内力只能勉强做一次循环,还远远不够。&rdo;而这被称为&ldo;花戮&rdo;稚童,便是才脱死劫、如今孑然一身的小世子,他睁开眼,眼珠墨如点漆,内蕴神光,可见武艺略有小成,&ldo;第三式再练一次就能融会贯通,日落前教我第四式。&rdo;&ldo;你现在学的算个什么内力,不过给你打点底子罢了。&rdo;花绝天嘴角一抽笑两声,转身朝最边上的木屋走去,&ldo;跟我来。&rdo;花戮把剑插回鞘里,一纵身跳下青石,抬步跟了过去。花绝天进的木屋是个没人住的地方,里面供着张艳美的女人画像,前面摆着个铜铸的香炉,炉里点着几根香。&ldo;跪下。&rdo;花绝天冲花戮说着。花戮扫一眼地上的蒲团,直挺挺跪下去。却听花绝天又道:&ldo;我这个门派,原本叫做&lso;凤隐门&rso;,这画上女子便是本门的开山之祖,有三样了不起的本事。一是有几本绝强的内力法门,每一本练成之后,都有极其恐怖的力量;二是以毒术为主的偏门,但凡旁门左道之事无所不包;三是剑法,威霸刚猛,虽只有四十九式,但只要能融会贯通,便足以纵横江湖。&rdo;他顿一顿,续道:&ldo;到我这一代,师父只收了两个孤儿做弟子,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师弟花绝地,以内力为基础,我学剑,他学毒。然而多年前因我二人意见不合,凤隐门被分作两派,一个是他的&lso;绝心谷&rso;,一个是我的&lso;绝情门&rso;。你母亲琴抱蔓与我师弟素有嫌隙,一月前我得知他去你家作乱,赶之不及,你母亲兄弟尽遭毒手,连你母亲的尸体都被他抢了去,而你弟弟虽然被我带回,可是已经药石无灵,我便把他尸体丢在这崖下,权作天葬。&rdo;花戮安静听完,墨黑的眼直直看入花绝天眼底:&ldo;所以,花绝地就是我的仇人。我会杀了他。&rdo;&ldo;是是是,反正我跟他不合,杀不杀随便你。&rdo;花绝天挪开眼,再笑几声转移了话题,&ldo;如今你已经学得了最为基础的前三式,该做下一步打算了。就不知道你是想先选了内功法门修行,还是先练熟剩下的四十六式?&rdo;花戮毫不犹豫:&ldo;内功。&rdo;花绝天一愣,旋即带点玩味地笑了:&ldo;我以为你会先学剑。&rdo;身为一个用剑高手,对有相似气息的人当然有所感应,这个花戮年纪虽小却剑不离身,分明就是个剑痴。&ldo;再好的招式,若是没有内力做辅,想必也没有多大用处。&rdo;花戮语气平淡,&ldo;我喜欢剑,但更喜欢能报仇的实力。&rdo;&ldo;那便依你所言。&rdo;花绝天点头,随即戏谑道,&ldo;你可真不像三岁的孩童。&rdo;花戮瞥他一眼待他笑完,才说:&ldo;请师父尽快教导。&rdo;花绝天慢慢收敛了笑容,两个手掌把香炉抱住,左旋右旋做了几次,便听到&ldo;咔吧&rdo;一声脆响,那香案之上竟然豁开个口子,原来竟是个暗格。花绝天把手伸进去,又扒开几块木板之类的东西,从里面摸出三四个壳子古朴的册子,都是薄薄的,没什么分量的样子。然后他将这几本册子一抹,顺次摊开在桌上,再冲花戮招一下手:&ldo;你过来。&rdo;花戮依言走去,足跟一顿,就站到桌旁的椅子上,低头俯视。在王府中时,琴抱蔓每日都会抽些时间出来教这一对双生子写字读书,而这个世界与从前世界中字体也没有太多不同,因而他是认得字的。所以他看得很清楚,那几本册子上方小篆究竟是什么。一本《梵天诀》,一本《擒龙大法》,一本《九转留心录》,一本《柳絮舞》。花戮看着,先把《柳絮舞》拿起来翻了两页‐‐果然与名相符,里面尽是女子妖娆起舞姿态,于是随手扔到一边,再拿起《擒龙大法》,里面绘着的人形均有鹰爪,又扔到一边,剩下的就只有《梵天诀》和《九转留心录》了。花绝天看花戮左手《梵天诀》右手《九转留心录》翻开了不断比较,笑了笑说:&ldo;我可不会给你任何提点,自己选择修习功法,我们凤隐后人都是如此。&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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