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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黯听说赵胜、赵旭父子事,心中沉重。此父子二人俱是强者,仍被逼迫到如此境地。南朝五十三州不知有多少软弱生民,悄无声息的活着或死去,如羔羊,如草芥。萧黯希望南朝盛世是自由民的盛世,而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是有选择。
十一月末,圣寿节将至,已多年不召朝会的皇帝,特意召集百官告诫
万寿节只可普天同庆,不可劳民伤财,尤其要防恶吏趁机敛财、奸盗凶徒兴起,另还禁止节间以庆贺为由屠宰动物、大兴土木、以及其他靡费项。
百官领命。
萧黯决定实施东府城之计。
此计更甚于火中取栗,所求唯有八个字,敢作敢为,全身而退。此事干系重大,唯有徐子瞻,有胆量,有能力做成。
当日徐子瞻因是萧黯婚使,帮忙筹备婚礼诸事,偶有住在侯府中。
两人多有彻夜深谈,彼此都是广有见识,无法无天之辈,对时政肆意针砭,说到国之顽疾痛心疾,又俱有救世志向,友情愈加深厚。只是,那时萧黯顾忌与徐子瞻毕竟此生相识时日不长,不便将全部心事托付。
萧黯婚后这一年,徐子瞻未曾远游,两人常得在侯府外院相聚。谈到难舍处,便留徐子瞻住在府中,彼此彻夜长谈。
徐子瞻素来心有大志,朋友遍天下,知音却寥寥,不想在南朝皇室里竟有萧黯。
徐子瞻认下萧黯这个知己后,更加以一片赤诚之心对之。
萧黯憋在心里的很多话,也终于得以倾诉,感觉昔日挚友失而复得。
这天萧黯与徐子瞻在外院密谋东府城之事。
两人谈完此事,又说起南兖州诸事,不觉中天色深沉。萧黯如往常般留宿徐子瞻住在侯府外院,自己相陪夜谈。
夜已深沉,侯府内堂仍然烛火通明。
侯府夫人夏侯笼华正筹划圣寿节贺礼之事,此时穿着夹绵的湖水纹家常锦袍,用一只碧玉簪挽着松松的睡髻,坐在百子绣屏大床上,边看府库账本边和女官顾盼、灵芝问答说话,婢女仙卉在旁边做针线。地上一座博山炉燃着,袅袅的散着安息、青木的混合香气。
女官顾盼二十来岁的年纪,细白的肤色,细长的眼睛,薄薄的眼皮,鼻子秀气,唇红齿白,穿着一身针线细致的藕紫秋袍。她说话慢声细语,慢条斯理,除了萧黯拿到外院去的开销外,内院的府库大小进出都说的清清楚楚。
唯一的问题是,侯府府库没什么财帛,仅有的,也是婚礼后长辈赏赐的贺礼。
在订婚前账本上本有些存财,后来接连有好几笔出项,竟花的精光。
皇帝赐婚时,赏了侯府两百金,五百万钱,订婚、婚礼时也都支取了。
总之,新妇笼华掌家初始面对的财务局面就是,夫家府库空空,还欠不少外债。
金华宫蔡妃处可含糊不算,岳阳王府、河东王府两处竟还欠有不少。两府也倒不与他们计较,权做赠送了。只是,笼华这颗要强的心啊,自此也算是凉了半分。
无人时曾问萧黯,府里可还有农庄、作坊、商肆生意,萧黯两手一摊,只有爵俸。
宗室侯爵那点俸禄,勉强够府里上下属官的俸钱。因萧黯是虚爵,所有属官都属私人幕僚,并非公职,薪俸都得自家出。
而府中衣食住行、家奴月例等竟一直还是金华宫承担着开销。另还有一些往来应酬开销,竟都是东挪一笔西借一笔凑的。
笼华想起在娘家时,听长辈们说起某姓高门落败,靠着虚爵俸过着窘迫日子。家主四季只有一身锦衣,过任何节日、亲朋应酬都是这一身衣裳。
看来她要是指靠着萧黯的爵俸过生活,早晚也就只剩一件衣裳可穿。
幸好笼华的嫁妆还算丰厚,给皇帝做寿也还拿的出来。
只是,不能坐吃山空,她想着等得空的时候,好好打理一些进项出来,谁知又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总不得闲。
如今,笼华也仍是将这心思存着,且先多了解些宫府内情再说。
侯府内侍官河鼓进堂来报说,家主歇在外院了。
笼华一问,听说又是徐六郎来访。
笼华知道这徐府六郎,他是他们的婚使,与萧黯交情甚厚。只是她只闻其名,尚未得见其人,竟不知是什么出色人物。
笼华也没心思再熬夜了,再说了几句话,回内室洗漱安歇了。
笼华自从嫁到侯府,就添了怕黑的毛病,总是天色刚暗,就命掌灯,整夜不息。
她已习惯萧黯在身侧,忽然一夜他不在,只觉不安稳。这晚当值的是侍女仙卉,笼华便让她陪在身侧小塌上,才渐入睡眠。
梦中也不安,梦见自己置身黑暗中,周遭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河水流过的声音,
哗……哗……哗……
笼华心中竟知道是遭遇梦魇,她感到恐惧,只想快些醒来,却似被困在那暗无天日之地。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不出声音。
笼华越来越急,喉咙里终于出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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