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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府内院中庭落有厚厚的一层银杏叶子,好似金灿灿的地毯。这并不是家奴偷懒不打扫,而是有意留着的。
东府贵主夏侯笼华挽着家常髻,身着宽松秋袍,手臂一左一右搭在侍女肩上,缓缓的挪着步子。
暄软的银杏叶子踩在脚底出沙沙的声音,笼华听着心中愉悦。她右腿已快痊愈,每日里能在庭院慢慢的走上两圈。
西府谢太夫人带着管事嬷嬷和侍女,前呼后拥的来到东府。李夫人忙接到正堂,奉茶问安,侍女们扶着笼华前来请安。
笼华腿伤后,谢太夫人亲来东府看视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长辈前来看视晚辈,东府人人屏息以待,在家的夏侯埙也忙从别院赶来侍奉母亲。
谢太夫人先问笼华腿伤。李氏夫人报上太医和家医的话,都说最多不过十天就能照常行走了。
谢太夫人又命笼华在眼前走几步,看她虽然缓缓的,倒也算稳当,放心点头。
这才告诉儿子儿媳,她此来是奉着昭阳殿贵妃娘娘的秋宴请帖。
早年间,每月十五命妇们需进宫向丁贵妃请安。后来贵妃渐渐年迈,精力大不如从前,此项常礼也便免了。只不定期的宣召亲近者进宫,或赐宴,或赏歌舞,或只说些家常话。
这月十五,贵妃忽然有雅兴,在昭阳殿赐宴赏秋。并专门下帖邀请,受此殊荣出席的都是与老贵妃亲近的各宫府贵妇,并点名要求各携一位未婚贵主出席。
受邀者有皇太子妃和常山公主、蔡妃娘娘和其内侄女小蔡氏,邵陵王妃和曲阳郡主、岳阳王妃和堂妹小王氏、柳氏国夫人和孙女柳静妍……等等。
夏侯府收到的请帖上写的是国夫人谢氏和其孙女夏侯笼华。
谢太夫人自然是要奉召赴宴的,只是拿不准笼华的腿伤,故此亲自来看视。今见她恢复的尚好,距宴期还有五日,到时应行走无碍了。
前来送贴的内侍监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笼华的腿已残废似的。还说如有难言之隐,可向老贵妃陈情请辞。谢太夫人对此颇为不快。孙女瑞冬已仓促订婚,另外一个孙女笼华又被传为残疾,她若自己出席,面上实难有光。
便对儿子儿媳道,贵妃娘娘下帖无论如何都是要奉召的。宫中进出都有坐舆,宴中又都是坐着,想来不会对腿有什么损伤。
夏侯埙唯母命是从。
李氏夫人听谢太夫人话里的意思,贵妃此次设宴似乎另有目的。宫廷中都知老贵妃爱与人说合姻缘,这回又特意邀请了各府未婚贵主,似有为皇室郎君选妻的意思。
算来,东宫、金华宫、邵陵王府、庐陵王府适婚的皇室郎君倒也不少,第一个自然就是东宫嫡孙萧联。既有传言女儿腿有残疾,更有必要出席打破谣言。
李氏夫人虽说心疼女儿劳累,念及女儿姻缘前途,也便顺从答应。
笼华自己憋闷在府中数月,心中早按捺不住跃跃欲试
她在养伤中也听说宫廷中有传言说她的腿不能好了,会落下残疾。老贵妃点名让她参加秋宴,似乎也是要看一看她的腿。还有金华宫蔡妃等娘娘在座,她若不去,更做实了残疾。
她偏要稳稳的出席,让众人看看,谣言多么无稽。
李夫人到底心里不托底,次日,又让夏侯云重再去请张太医上门。
张太医看过说再过五日应行走无碍,只告诫说,莫快走,莫久站,若刚刚痊愈便遭劳累,恐伤根本。
笼华听闻无碍心中欢喜,宫中赴宴自然也不会劳累,彻底放下心来,开始裁新衣,憧憬秋宴。
过了四日,笼华无需侍女搀扶,就可稳稳走动,只是仍不敢快行。她想,无论祖母或是何人催促她,她只不慌不忙,倒别有一番稳重姿态。
李氏夫人被谢太夫人叫去商议明日赴宴之事,忽然夏侯云重派心腹侍女来到内院,说请笼华去他外书房商议明日行程。
笼华纳闷,为何不和祖母、母亲商议,反正明天母亲要随车送到台城门下的。
此时母亲不在,她倒也愿意出去外院走走。
天气已凉,侍女为笼华穿上夹绵袄,外面再穿上白狐滚边的圆领直襟的宽松锦袍。非云非雾厚襦长裙外面也穿着夹绵长襟背心,左右护着笼华的软轿,一路到了夏侯云重的外院书房。
下了轿,她推开非云非雾,定要自己走进书房。
夏侯云重在门口看着,也不催促,直到她一步一步走进书房,便对非雾非云道“我与贵主说几句话,你们在外面等一等。”
笼华奇怪道“你有什么话不能让她们两个听。”
夏侯云重说“兄长有句话劝你,怕你不听。”
笼华听他下文。
“你不要去赴宴了。我见你刚才走的几步,虽然稳妥,但也有隐患。若是被人碰倒了,或是长时间的站着,恐会再伤。你也知道,再伤可就难痊愈了。”
笼华已打听主意要去展露风采,自然听不进去,辩解道“宫女侍监哪敢撞人,不要命啦?再说,宫廷宴会哪里有让来宾长日里站着的道理,你当是你们郎君放鹰赛马呢。”
夏侯云重摇头,我就知道我劝不动你。
夏侯云重示意笼华向里间行走。里间诺大一扇花梨木屏风隔开的是他平日待友会客的厅堂。看这意思是要和她长谈,笼华觉得他多此一举,仍也慢慢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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