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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霭忍不住又在赵亮面前咕哝了几回，也不是跟赵亮探讨什么，只是一种&ldo;半自言自语&rdo;。她有这么个习惯，一个人闷在心里想问题，总像是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来，一定要说出来了，才觉得舒服，也许不能把一团乱麻理顺，但可以把窝在心里的一口气吐出来。但如果她自说自话，那就变成&ldo;全自言自语&rdo;，太神叨叨了，所以她爱在赵亮面前咕哝咕哝，知道赵亮就像一面墙，任凭她怎么咕哝，也不会有反应。两夫妻这些年，彼此都把对方的脾性摸透了，赵亮知道她咕哝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所以他该干嘛干嘛，权当她在自言自语的。陈霭觉得赵亮最大的用处，就是做她咕哝的对象，他是她丈夫，跟她住一个屋，他有责任和义务听她咕哝，不然的话，她真想不出她要个丈夫干什么。在小张这件事上，陈霭因为被赵亮嘲笑过，所以不敢再提陈谷子烂芝麻了，只提田里还没收上来的新谷子和新芝麻：&ldo;我看我还是自己叫个出租车算了吧，应该也要不了多少钱‐&rdo;&ldo;说好了叫小张去接机，怎么又想到叫出租呢？钱多了烧得慌？你这次出去本来就没多少钱，你们单位还要等你回来后再给钱你，你得拿多少钱出来先垫上啊！你这么不知道节约，把家里一点钱都花光了‐&rdo;陈霭正&ldo;半自言自语&rdo;呢，突然听到一向不发声的墙突然说起话来，吓了一跳，愣在那里。赵亮此刻有兴趣接一句嘴，主要是因为陈霭在咕哝出国的事。如果是别的事，你给他十个耳朵，他都会是十个耳朵进，十个耳朵出。赵亮经常对人夸耀这点，说做丈夫的遇到陈霭这种爱咕哝的老婆，要是不练就这份&ldo;充耳不闻功&rdo;，那还不早就被老婆咕哝出神经病来了？但在出国问题上，赵亮即使不比陈霭更热心，至少跟她一样热心。他一直都很想出国，不想出国的教师不是好教师。如果不想出国，他干嘛研究中国民族乐器在国外的传播？当初选这个课题，就是老谋深算了的，是为了能出国去搜集资料，不然谁有兴趣管民族乐器在国外是怎么传播的？在中国怎么传播的都没兴趣！以前赵亮没指望过陈霭会在他之前出国，他一直以为陈霭这辈子只能靠他出国了，他好歹也是个大学副教授，又在读博士，应该比陈霭一个本科生更容易出国。结果没想到陈霭居然率先捞到了一个出国的机会，真是&ldo;憨人有憨人的造化，懒人有懒人的福气&rdo;。刚开始赵亮没把这当回事，陈霭出国半年，这么短的时间，恐怕还没等赵亮把探亲手续办齐全，她的半年期限就到了。但一些内行人士告诉赵亮，先不要计较时间长短，重要的是先出去，只要人在美国了，变通就容易了，半年可以延成一年，一年可以延成两年，到最后，就永久性地呆在美国了。内行人告诉他说：&ldo;人家美国人不知道有多喜欢中国的民间玩意呢！你以为美国人喜欢你高鼻子凹眼睛？你省省吧！人家那鼻子没你高，眼睛没你凹？你要想在美国吸引眼球，就要搞点美国没有的东西‐&rdo;还有人告诉他说：&ldo;你放心，美国最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了。不说别的，你就算到地铁去演奏行乞，都能赚不少钱。我认识一个人，是弹古筝的，在美国开班授课，行情好得很，赚得缸满钵满。&rdo;赵亮听多了这些&ldo;过来人&rdo;&ldo;过去人&rdo;讲的搞民乐的人在国外发财的故事，不禁热血沸腾，恨不得一脚跨到美国去，开班授课，教那些洋人吹笛子，赚个田满堰满。赵亮的耳朵就像支起了天线的收音机一样，专门调到了出国的频道，凡是关于出国的，他的天线都能接收到，其他的，权当噪音，彻底过滤。赵亮不快地问：&ldo;小张不肯去接机了？&rdo;&ldo;他没说不肯，是我自己在考虑，怕给他添麻烦‐&rdo;&ldo;这有什么麻烦的？美国人都有车，开车跑趟机场算个什么？&rdo;&ldo;我怕影响他照顾孩子‐-&rdo;&ldo;你是按他说的买的票，中午到那边，不早不晚，这不就结了？&rdo;&ldo;人家这是讲客气，肯定是有麻烦，或者有顾虑才会这样说‐&rdo;&ldo;让他老婆看孩子不就结了？&rdo;陈霭迟疑了一阵，终于把小张的悲惨故事讲了出来，这回轮到赵亮哑然了。过了一阵，赵亮才从牙fèng里迸出一句：&ldo;女人都她妈的是些势利眼！&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