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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原来如此。&rdo;小许子低低应道。我眼皮直跳，睫毛颤动得厉害，曾经想过无数个理由，可我实在是没料到如风去傅府竟然全是因为我。如今他被官府通缉，我是间接的促成者，大半的责任都在我身上。身旁的纪昀显然也同我一般的震惊，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和剧烈起伏的心跳。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撼，也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装睡下去，我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睁眼悠悠醒转。睁眼便见到一张奇丑无比的脸，长满了疙瘩，凹凸如桂皮，看起来更像是疤痕，他面色铁青，毫无血色，脸色如清冷的月光一样，使人备感凉意。我控制不住地大声尖叫，我不是没见过长得丑的，也知道不可以以貌取人，可是眼前这人的相貌太过于恐怖，没有任何心里防备的我，几乎就被吓破胆。他朝我笑了笑，脸上的疤痕更为狰狞，要不是药性未过，我不能动弹半分，早就落荒而逃。遇险（三）&ldo;陈叔，他们醒了，你来问话。&rdo;他一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了他便是小许子。陈叔高视阔步地走来，粗粗地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目空一切。见陈叔不发一言，小许子欺身上来：&ldo;你是如风的妹妹？&rdo;&ldo;我是，我要见如风。&rdo;稳定情绪后，我已没那么害怕，可是话出口嗓音仍是微弱发颤。&ldo;不成，&rdo;陈叔一口回绝，&ldo;我不会让如风知道你在这里。&rdo;&ldo;你们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弄明白，可是，如风是我的哥哥，你们没有资格阻拦我们见面。&rdo;我一时气急，顾不上斟酌用词，狠话脱口而出。&ldo;你这丫头还真有趣，都自身难保了还这么凶悍。&rdo;小许子笑得眉眼合在了一起，我忽然觉得他可比陈叔好说话多了。我放柔了声音：&ldo;朝廷满京城地追查如风的下落，我们既然能找到，官府早晚也会寻到眠月楼去。那里人来人往，实在不是藏身的好地方。&rdo;&ldo;我还要你这个小丫头来教我怎么做吗？放心，在你们来之前，我就让人通知如风转移了。&rdo;说完陈叔才意识到无意间泄露了秘密，遂朝我狠狠地瞪了一眼。&ldo;她是如风的妹妹，我是他的好兄弟，我们都不会害他。只想和他商量一个万全之策来应对眼下的劫难，既然抱着同一个目的，为何不能化敌为友？&rdo;纪昀沉着地说道。小许子将陈叔拉到了一边：&ldo;他们说得也有些道理，不如……&rdo;后面的话他显然是压低了声音，我屏息静听，仍没办法听到只言片字。单凭猜测，可能是认同了纪昀的话。&ldo;胡闹！&rdo;陈叔忽抬高了声音，小许子立刻噤声，灰溜溜地低下头。陈叔朝我们这里瞧上几眼，又拖着小许子脸红脖子粗地叮嘱着什么。我心中暗道：如风不知什么时候和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扯上了关系，我最担心的就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形下加入了所谓反清复明的组织，受人蛊惑，被人利用。满人进关数十年，经历四代君王，根基已深厚，岂是区区几人就能动摇的。再者，怎么说当今皇上也是我的亲兄长，我绝对不希望两个对我同等重要的至亲站上互为敌对的立场。&ldo;要怎么做，陈叔你作决定吧，我不插手就是。&rdo;小许子或许是恼了，又或许是被陈叔说服，总之他两手背负身后，闲闲地不再过问我们的事。&ldo;杀了他们。&rdo;短短几个字从陈叔的牙齿缝里蹦了出来，暗淡的月光映在他灰暗的脸上，看起来阴森恐怖。他的话让我浑身打了个寒战，冷汗在我的脊梁骨上流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迅速蔓延到全身。小许子伸手拦住已眼露凶光的陈叔：&ldo;既然要杀了他们何必费这么大周章从眠月楼把他们带来这里？&rdo;&ldo;要不是怕如风将来怨恨我，我早杀了这丫头。&rdo;陈叔一把推开他，从黑色的皂靴中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向我逼近。小许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挡在我和陈叔中间：&ldo;那你现在就不怕如风怪你了？&rdo;&ldo;在这里动手神不知鬼不觉，小许子，我这也是为了如风好。有她在，如风迟早还会惹出事端。还有，我们在宫中的探子曾见过这丫头出入皇宫，虽不知所谓何事，但我们更要加倍小心，因此这丫头留不得。&rdo;陈叔加重了口气。&ldo;那少年……&rdo;小许子还待说什么，陈叔断然道：&ldo;也不能留。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小许子你记住，大丈夫做事当断则断，切忌优柔寡断。&rdo;他将手中的匕首递了过去，&ldo;这丫头交给你了，速速了断。&rdo;陈叔和小许子分头行事，他把我的生死交到小许子手中后，抄起另一把匕首拱肩缩背地走向纪昀。&ldo;姑娘对不住了。&rdo;小许子犹犹豫豫地将匕首架在我的心口上。&ldo;不要伤害她！&rdo;纪昀的声音尽管竭力保持着镇静，可还是能听出细微的颤音。他的闷哼和我的尖叫几乎同时响起，刺目的红色液体顺着他的手掌手臂直淌下来，不多时就染红了他的月白色长袍。&ldo;求求你们放过他！&rdo;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小许子，转身紧紧抱住了纪昀，泪流满面。如果不是因为我急着找如风，纪昀就不会陪我夜闯眠月楼，要不是因为我的冲动和无知，他也不会深陷险境。我万分自责，如果他因此而出了事，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ldo;纪大哥你醒醒，&rdo;我轻拍纪昀的脸颊，&ldo;你不要吓我。&rdo;我双手掩面，嘤嘤地啜泣起来。陈叔举着带血的匕首再一次捅了过来，这次他的目标不是纪昀而是我，我闭上眼睛，不去抵挡亦不再反抗，若是纪昀因我而丧命，我自当随他而去。&ldo;不要！&rdo;纪昀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又带给了我希望，睁眼看去，他的手竟死死地抓住了匕首，那抹妖异的大红色在他掌心开出了绚丽的花朵。我顿时脸色变得苍白，拼命想把呜咽声压下去，可是眼泪还是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ldo;砰&rdo;的一下被踢开，闯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年轻男子，他推了推有些失神的小许子和陈叔，低声道：&ldo;有大批的官兵往这里来了，我们要马上撤离。&rdo;&ldo;那他们怎么办？&rdo;陈叔咬咬牙，从小许子手上抢过匕首。&ldo;他流了那么多血，肯定活不了，那姑娘你也放任她自生自灭吧。&rdo;小许子将陈叔往门外拽去，&ldo;我们快走，不要管他们了。&rdo;陈叔犹豫片刻，还是听从了小许子的话。他们匆匆出门后，我听到&ldo;咔嚓&rdo;一声，房门被牢牢地锁上了。紧接着，平地蹿起了冲宵的火焰，从门外一直烧了进来，跳动的火舌飞舞，呼呼蔓延，火势渐猛，茫茫夜色中，浓烟滚滚，烈火熊熊。遇险（四）&ldo;雅儿，你没事吧？&rdo;一只冰凉的手掌贴上我的面颊，苍白的皮肤在暗红色血液的映衬下，更为触目惊心。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抓着纪昀的手急迫地问道：&ldo;纪大哥你伤在哪里？快让我看看。&rdo;&ldo;仅是胳膊上受了点轻伤，不碍事。&rdo;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眉头却皱在一起，嘴角微微扯动，显然是在强力克制着巨大的痛楚。鲜血几乎浸湿了他的整条臂膀，我捧着他的手臂，眼中顿时涌起热辣辣的泪水，晶莹而沉重的泪珠一颗颗地滴落。&ldo;别哭。&rdo;他挣扎着起身，飞快地抹去我犹挂在脸上的泪珠，用尽全力把我往外推去，&ldo;雅儿，你快走，不要管我。&rdo;此时，浓烟渐渐弥漫开来，空气中飘浮着某种刺鼻的焦炭味，他被浓烟呛得不停地咳嗽，嘴里仍是催促着我快些离开。我根本不理睬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捂住他的伤口，可没过多久，雪白的帕子也被整块地染红。我从没应付这类事的经验，现在纪昀身受重伤，我不能再自乱阵脚，我告诫自己要冷静。稍作沉吟，从衣角撕下布条，在纪昀的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ldo;疼吗？&rdo;我不敢用力，可如果不裹结实又止不住血。纪昀跺了下脚：&ldo;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rdo;&ldo;你给我闭嘴。&rdo;我沉下脸来厉声道，我本就不是贪生怕死只顾自己逃命的那种人，更何况他还是为我才受的伤。纪昀张了几次嘴才平平道来：&ldo;雅儿，陪着我一起死值得吗？&rdo;&ldo;门被封死了，你要我往哪里去？&rdo;我朝他吼道，泪水不争气地又掉了下来，我气的不是别的，是到这个时候他心中考虑的还是我的生死。我放柔声音，&ldo;你受了伤，现在一切都要听我的。&rdo;&ldo;你会后悔的，傻姑娘。&rdo;纪昀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搂住了我，我稍稍挣扎，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他痛得龇牙咧嘴，我立时安静下来。不敢轻易触碰的记忆中曾有个人斩钉截铁地告诉我，要和我一起老去，共看细水长流，要与我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只是现在陪着我共赴黄泉路的却是身边的纪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