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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秋萤微微一颤,赶紧应道:“娘娘,你别急,奴婢这就去为娘娘备车!”说罢,她赶紧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四匹健壮的白马拉着一辆四轮马车行了过来,红珊赶紧扶着贺玉菡上了车去。秋萤原本也想跟上来,被贺玉菡喝止,她只得退了下去,吩咐侍卫骑马跟着马车,护送贺玉菡回京,又另外遣了人从小路回京给刘郢报信。
当贺玉菡乘着马车,从东阳门进入京城的时候,已近晌午了。
红珊问道:“娘娘,我们是先回宫里吗?”
贺玉菡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先去大司马府。”
红珊一顿,然后应道:“好。”随即她抬起身,对着面外的车夫叫道,“去大司马府。”
“是。”车夫应了一声,驾着马车“得儿,得儿”地往大司马府而去。
贺玉菡闭上眼,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到了大司马府,一切都与自己出嫁前一般,母亲还在佛堂礼佛,大嫂与阿出在园子里嬉戏着。这个时候,爹爹与阿兄还在官署处理公务吧?那样的日子,多好?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这就到了吗?家里如今会是怎样的情形?一想到这里,贺玉菡只觉得自己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正在这时,车夫在厢外说道:“皇后娘娘,大司马府已被官差所封,我们进不去了。”
闻言,贺玉菡的脸一下便得惨白。被封了?到这一刻,她终于不得不相信贺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虽然她心里早就知道,贺平绝不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谎,可她一直不愿相信,她一直心存侥幸,希望是贺平骗自己的。可是,贺平生在贺家,长在贺家,他有什么理由骗自己?所以,爹爹和阿兄真的已经死了。娘亲和阿出,明日也要被杀了?
对了,贺平说,爹爹和阿兄还在京兆府门前示众。没想到刘郢居然这么狠心,他们都死了也不得安生。她抬起头来,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双唇,对着车夫叫道:“去,去京兆府。”
“是。”车夫得令,驭马调转车头往京兆府而去。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车马便到了京兆府门外。车夫回过身,说道:“皇后娘娘,京兆府已到。不过,前面围了好些百姓,马车只能停在这外面了。”
京兆府,到了。
一想到将要看到的情形,贺玉菡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看着贺玉菡这般模样,红珊含泪说道:“娘娘,要不,我们就,就不下去了。回去求陛下让老爷和大公子早日入土为安吧。”
“不,我要下去看他们最后一面!”贺玉菡咬着牙说道。
红珊无奈,只得扶着她下了马车。
京兆府门前,果然围了许多人,正指着前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贺玉菡拖着似有千斤重的脚,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没想到,权倾天下的大司马贺扬,也有这一天。”有人叹息道。
“谁让他要谋反?皇帝自然要杀他!”另一人冷哼道。
“唉,身前如此风光,死后却这么惨,还要在此受日晒雨淋之苦。”又有人说道。
……
他们说的人,是她的父亲。可此时此刻,贺玉菡就像在听别人的事情一般,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两只眼睛却越过人群,盯着京兆府门前那两根大柱上挂着的两个人。
身上的官服已经被人扒去,露出白色的中衣,不,已经不是白色的了,被鲜血浸透,身上全是一个一个已经干涸的血窟窿,有的地方还有折断的箭插在上面。散乱的头发像茅草一般,半遮着他们的脸,手脚用粗大的麻绳紧紧绑着,还有一根麻绳套在他们的脖子上,将他们吊在柱子上,风一吹,身子微微地荡起来,好像木偶一般。
虽然,他们已经血肉模糊,虽然看太清楚他们的模样,可是,贺玉菡还是一眼便认出,那两人,正是她的父亲贺扬,和她的兄长贺治。
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向着身着那两个曾经把她捧在手掌心里疼爱的男人走去。
有官差见她越过了线,要上前阻止她。这时,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挡在他面前,把手中握着的东西冲着他晃了晃,那官差面色一变,便退了回去。
他身旁的同僚见状,有些奇怪,上前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不拦住那妇人。”
他用下巴点了点那一队男子,说道:“那些是御前侍卫。”
那人一听,张了张嘴,然后赶快跑进府,向京兆尹报告。
贺玉菡走到了那两具尸身面前,双眼已然模糊,根本看不清自己面前的人。她眨了眨眼,眼泪便从眼眶中冲了出来,这两具尸身在她眼中也慢慢清晰起来。
好脏啊,身上全是泥土,还散发着一股股恶臭。
爹爹和阿兄一向爱干净,怎么能让他们这么又脏又臭的走?
她拿出袖中的绣帕,走到贺扬跟前,颤抖的双手,拔开他凌乱的头发,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眼睛瞪着,嘴是张开的,表情甚为狰狞,似乎死的时候很不甘心。
旁边的百姓看见贺扬这般模样,不禁都吓得往后退去,有胆子小的甚至叫出声来。可贺玉菡却像什么都没看到,没有都没听到似的。他无论变成什么样,在她心里,他还是她的父亲,那个疼她爱她的爹爹。
她用手去抹贺扬的眼睛,想要让他把眼睛闭上。可是,任她怎么抹,那眼睛还是睁着,望着这无情的人世。
她知道,他这是死不瞑目啊!
她低着头,呜咽着哭泣起来,眼泪一颗颗地滴落在地上。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拿起手中的绣帕,在父亲脸上擦拭着,想要把他面上的血污擦干净,可是,那血早已经干涸了,任她怎么擦都擦不掉。
她颤抖着吸了吸气,然后又走到旁边那年轻男子的身边,拔开他的头发,为他擦着脸上的血。阿兄长得很好看,除了刘郢,她没看见过比阿兄还好看的男子。她记得,从前阿兄带她出门去玩,还有女子争着向他掷花果。
只是,这张俊美的脸如今已毫无生气,甚至看起来有些可怖。阿兄,他还那么年轻,才刚过弱冠之年,他还有满胸的抱复未得施展,就这么永远的去了。她捧着兄长的脸,一时心痛如绞。
刘郢,我对你付出了自己的一切,而你,就是如此对我的吗?
“啊——”一声绝望而伤心至极的呐喊从她柔弱的身体里冲了出来,响彻云霄。绣帕无力地从她手中滑落,身子也慢慢软了下来,低垂着头,跪在了父兄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接一颗不停地从她眼中滴落下来,“爹爹,阿兄,这到底是为什么呀!爹爹,阿兄……”
看见这一幕,听到这摧人心肝的哭喊声,原本还闹哄哄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有心软的妇人还抹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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