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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周嬷嬷素日的恭敬只流于表面一样,素日周夫人待顾蕴也是客气而冷淡的,这倒也容易理解,谁愿意自己的女儿一进门便做后娘,谁愿意让一个不是自己女儿生的孩子叫自己外祖母的?
可今日以后,周夫人不说拿顾蕴当亲生的外孙女儿一般看待,却也比亲生的差不了多少了。
顾蕴推辞了一番,见推辞不过,只得向周夫人道了谢,收下了那对镯子,然后让如嬷嬷将自己准备的药材补品都呈上来。
周望桂少不得要客气一番,然后投桃报李,还了顾蕴一匣子珍珠,饶顾蕴见惯了好东西,也忍不住暗暗咂舌,周指挥使的家底,只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厚得多。
喜既已道过了,顾蕴也就不再多逗留,摆明了周望桂母女有体己话儿说,她留下算怎么一回事?反正只要她们知道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即可。
遂不顾她母女二人的挽留,屈膝向二人行了礼,告辞而去了。
周望桂仍打发了周嬷嬷去送她,待周嬷嬷引着人出去后,她方与周夫人道:“我早说过,蕴姐儿家底丰厚着呢,等闲东西她根本看不上眼,娘方才没见她见了我给的那一匣子珍珠,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吗?所以回去后,您可得好生挑选,务必要送几样真正难得的东西来,才好聊表我们的感激之情。再就是送去平家的礼物,您也得好生准备才是,不管他们是怎么打算的,终究是我们得了好处,以后周平两家少不得也要当正经亲戚走动起来了。”
周夫人笑道:“我知道了,今儿不是乍一听得你有身孕了的消息太过欢喜,什么都顾不得准备吗?这些事你就交给我去操心,你只管安心将养身子,九个月后,给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外孙即可。”
顿了顿,又叹道:“也就如今你终于怀上了,我才敢告诉你,素日因着你一直膝下空虚,我不知道暗地里流了多少泪,又拜了多少菩萨求了多少神,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惟恐如今是我们两个老的还在,才能时时为你出头,若我们两个老的有朝一日不在了,你哥哥们倒是好的,你嫂嫂们就未必能再像现在这样了……如今我心里悬了这么几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说着,已是红了眼圈,想她一生要强,自问比什么都不会输给旁人,谁知道偏在女儿身上栽了大跟头,女儿没出嫁前一直操心女儿的亲事,待女儿好容易嫁了,嫁得虽不算好却也不差后,又要接着操心女儿一直生不出孩子来呢?
难道是早年她做的孽太多,如今都报应到了女儿身上,可做那些孽的人是她,就算有报应,也该冲着她来啊!
周夫人为了女儿,就像她方才说的那样,暗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泪,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她更担心,待将来自己老两口儿去后,儿子儿媳们不会再继续像现在这样为女儿出头了,毕竟儿媳们也都有女儿,有这样一个名声不好还生不出孩子来的姑姑,她们将来的亲事又岂能不受到影响?
如今总算好了,女儿终归怀上孩子,苦尽甘来了,以后看顾家的老虔婆还敢不敢再动不动就说送她女儿回娘家去反省的话!
想起彭太夫人,周夫人便想到了之前自己刚来显阳侯府时,彭太夫人那一脸的不忿与不甘,满心的喜悦与感喟便都化作了凛然,冷声与周望桂道:“你那个婆婆,巴不得能永远压得你抬不起头来的,如今你好容易有了孩子,换了别家的婆婆,指不定怎生高兴,可她却一准儿想着,以后越发弹压不住你了。你可得处处防着她才是,哪怕接下来这几个月她日日都作耗,你也别理她,如今最要紧的,便是你腹中的孩子,待你平安生下孩子后,再慢慢儿收拾她也不迟!”
周望桂闻言,也冷了脸,想到了昨日自己午睡起来后,忽然觉得恶心得难受,头也一阵阵发晕,江嬷嬷只当她是病了,忙打发了人去惯常给她请脉的那位大夫来,不想却诊出了喜脉。
这样天大的好消息,她自然要第一时间让彭太夫人知道,不是为了让彭太夫人分享她的喜悦,而是为了向彭太夫人炫耀给彭太夫人添堵,你不是日日含沙射影的骂我‘不会下蛋的母鸡’吗,如今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天知道她等这能扬眉出气的一日,到底等得有多辛苦!
谁曾想彭太夫人也做得出来,儿媳好容易有了身孕,她竟也不亲自来瞧瞧,只打发齐嬷嬷带着几样补品走了一趟宁安堂,把周望桂气了个倒仰,她是不在乎彭太夫人疼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她自己的孩子,她自会疼爱,多个祖母疼爱少个祖母疼爱,根本没什么区别。
可彭太夫人却连最基本的面子情儿都懒得做,她岂能不心寒岂能不生气?便是方才,若不是她母亲来了,那个老虔婆不得不陪亲家来宁安堂,只怕她还不肯过来宁安堂呢。
如今听得母亲这般说,周望桂立刻眯眼冷声道:“娘放心,我不会与她一般见识的,她要作耗只管作她的,我日日待在自己屋里不出门去便是,她若要让我去立规矩,我也大可称病,总不会让她如愿就是了!”
周夫人点点头:“还有你屋里那个贱人,你也别让她近你的身了,最好就找由头把她拘起来,让她连房门都别想踏出一步!那起子黑心烂肝的东西,当年能做得出未婚先孕逼死原配之事,如今自然也能做得出其他事,不怕一万,只怕一万,你也得时刻防着才是!”
周望桂本想说:“那岂不是太便宜那个贱人了?”,但见母亲一脸的慎重,想起自己这一胎的来之不易,到底还是“嗯”了一声:“我听娘的。”
“这就对了,只是……”周夫人说着,忽然欲言又止起来,还是周望桂催她:“只是什么,娘与我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她方咬牙说道:“只是顾冲一看就不是个长情的,素日与你感情也算不得多好,反倒是那个贱人,到底是他嫡亲的表妹,又有你婆婆在一旁推波助澜,我担心你这一有孕,少不得要给那贱人以可趁之机,若是因此让那贱人也怀上了身孕……这回连嫡子不能生在庶子之后的借口,咱们都不能用了……所以我想着,要不,你给顾冲收个自己人罢,总好过便宜了那个贱人……”
知女莫若母,周夫人自然知道这话女儿不爱听,所以说得有些小心翼翼,可女儿就算再不爱听,她也得说,不然就不是在爱女儿,而是在害女儿了。
时至今日,周夫人方暗暗后悔起当初不该将女儿养得太骄纵,事事都顺着她来。
果然周望桂立刻横眉竖目起来:“以前我没身孕时,娘日日让江嬷嬷和周嬷嬷劝我收个人也就罢了,如今我都有身孕了,凭什么还要把自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床上送?就算他顾冲是个没用的,那也是我男人,我的男人,我为什么让给别的女人!我不答应这事儿,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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