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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淦、柳景礼父子就是这影子衙署魁,联合京中、南徐、南北兖州权贵,指使众州郡府各级官僚,各地豪强士绅,庙宇钱庄,暗自影响南兖民生,操纵京辅经济,掠夺民财国帑。
南朝六月起开征田税和商税。
南朝两税,夏季六月起至七月终,田商征全年三分之一。种麦农户以麦缴税,市民商税以币缴。秋税九月起十月终,田税、丁税、商税、契税等全额缴纳,到时田税以稻米缴,丁税以布匹缴,不足以币补,其余杂项皆是币税。
官府征币税,历来只认历代官制五铢,手持轻钱者需至钱庄兑换,所以,每到两季税时,尤其秋税时,民商便要被盘剥至敲骨吸髓。
萧黯和众辅臣已决心在秋税前革除轻钱之弊,彻底铲除柳氏在南兖势力。
萧黯在州府召集众州郡要员会商废止轻钱事。
座中有别驾裴玄、治中岑询之、新任广陵太守徐子瞻,海陵太守韦清泉、新任临淮太守穆宣仑,新任盱眙太守刘释等。
治中岑询之主张,拟定时限,彻底废除轻钱。
别驾裴玄提出,在彻底废除前,许民众按实重兑换手中轻钱。
海陵太守韦清泉主张二比一兑换。
盱眙太守刘释反对二比一或按实重兑换,称此举是公然掠夺民财。
众人各有主张,倒没有一个公然反对废止轻钱的。
州府在这厢议事,柳景礼在那厢了如指掌。
每任刺史上任初始,励精图治,似乎都要从废除轻钱入手,废来废去,便知此路难通。本州废止,外州也要流进来,吃亏的还是本地商民。有头脑灵活的州君,便从善如流,与其让别人取利,不如自家来取。
但是,柳景礼与这晋宁王萧黯数次交道,步步吃亏,颇有忌惮,不敢擅作主张,特意回京,去请示父亲柳淦。
云杜侯柳淦端坐在联屏斑竹玉簟床上,身侧两只砗磲大贝盛放着累累冰块,散着森森凉气,使室内暑气顿消。
柳淦年近古稀,满头白仍夹杂着寥寥数根黑,以玉簪绾起,他面部红润,双眉仍大体乌黑,眼角布满皱纹,眼袋沉重,但目光仍锐利有神,犹如壮年。
柳淦手持象牙梳细细梳理垂胸的胡须,慢腾腾道“轻钱之事,南北朝俱有,非一朝一夕,一州一郡可废止。既然这晋宁王想点燃这把火,那你便助他引火烧身。”
柳景礼道“父亲的意思是,任由他废止轻钱,待南兖经济大乱时……”
柳淦向儿子投来责备的目光“你啊,肠子里只能转三个弯。这萧黯,却是个下大棋的对手。这盘棋你若下得好,他便彻底输了,从此让出南兖;你若下得不好,大赚这最后一笔,体体面面离开南兖州,到别处谋生去。”
柳景礼听这话,似是个怎样都不赔本的买卖,忙俯听父亲示下。
父子两个正说着话,忽然小童来报说,世子回来了。
原来北兖州刺史柳仲礼回京探亲,刚进宫面圣回府。换了衣裳来见父亲。
柳氏父子都身材高大,想比之下,柳景礼更像父亲柳淦一些,须张扬,都有些粗豪之气。
而柳仲礼气质迥然不同,他四十许,皮肤洁白,容貌柔和,唇红齿白,与皇太子等都属温文尔雅的文士风格。
皇太子还是晋安王时,柳仲礼是晋安王府司马,可谓皇太子心腹,皇帝对其也甚为宠爱。
柳仲礼听弟弟说了一遍南兖诸事,笑道“这晋宁王等人,志气不小,竟想废轻钱。货币之事,无底之祸,他初出茅庐岂能托的起。不过为我家做嫁衣裳。”
柳淦对嗣子投去赞许目光。
柳景礼得了父兄授意,返回广陵,指挥众官僚士绅,开始操纵南兖经济。
六月中旬,南兖州府开始清查制坊,凡铜制坊均州府登记,铜源管控。
几乎同时,广陵、泰州、淮安各大城市井间间开始传言,州府将废轻钱,夏税时按一比一兑换,八月后轻钱废止。
有士绅开始按实重收购轻钱,商民百姓闻风而动,出手一些轻钱后,忽然明白过来,若是轻钱留在手中,届时可按一比一兑换,卖出去倒赔了。
有商民也开始收存轻钱,轻钱价格越炒越高,钱庄内囤积的轻钱也被投机者借贷一空。
萧黯听辅臣来报有人恶意炒高轻钱,知道他们出手了。
萧黯只放出风声要废止轻钱,却有意不透露具体施行方案,暗示可能会以低于实重比率兑换回收。
原意是让大量持有假币的钱庄士绅恐慌抛出,州府乘机回收。待七月初一,开始收缴夏季币税,以一比一结算,亏空州府补齐。夏税后废止轻钱。
然而,对手狡猾,不但没有抛出轻钱,反而将轻钱价值炒高。
州府本是为商民考虑,一比一认缴,若被士绅钻了空子,利用商民投机心理,使轻钱升值,低价收麦、布、足额铜铢,商民最后手中持大量轻钱来缴税,到时州府也难填补亏空。
最后只能仍旧按实额结算,商民百姓承担最后损失,士绅大赚一笔。
萧黯立即下令清查钱庄当铺,凡大额轻钱,只进不出。
同时调动州府库新钱,在广陵、海陵、临淮几地,大量采购新麦布匹,托高市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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