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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爱喊他的全名,莫名已经习惯了。莫丞相大人不会像喊他大儿子、二儿子那样,喊的是听儿、惑儿,只喊三儿子莫名。
莫大人当惯了大官,嗓儿门里掺的是官威。堂下的莫名就像被他训诉的犯人,耷拉着脑袋,怯怯地唤一声爹,双手攥紧衣角。
如果只看表面,或许都认为这孩子是怕了老爹,但事实是这样吗?莫名可以回答你,不是。他只是想着老爹那张脸是比街头杀猪的徐胖子多了几分煞气,正准备配合着装头待宰的猪公,叫上几声,看看老爹的脸能不能黑上几分。
其实从莫名重生那一天开始,他就弄清楚自己的存在价值,只是一个没娘疼、爹不爱的孤儿罢了。他的生活就需要胡闹,越不成器便越是顺了这些人的心,无论是那些生不出孩子的小娘们,还是生大哥二哥的娘亲们,甚至是堂上那位大人,同出一样的心思,却不知是否同出一样的目的。
父子俩一呼一应便没了后话,莫名开始悄悄溜转眸子。立在一旁的娘儿们今天脸色不好,二娘还嘤嘤地哭着。莫名看在眼里,就记得自己没有闹过二哥的娘亲,心里揣摸着是不是被人载赃陷害了。
小孩儿想的没有别的,他就想着谁是凶手,找着了便赏几挂鞭炮,喜庆喜庆。
这时候,老爹又说话了:“从今天起,你就是莫家二公子。”
大家长直挺的腰板一垮,胸膛也蔫下来了,多余的空气自鼻腔挤出,重重的鼻息声让莫名以为那是冬天的北风又刮起了,忒刺耳的。
“稍作准备,明早会有人带你离开……到外头去待一阵子吧。”
话至此,大家长站起来,迈着稳健的步子出了厅堂,身影消失在内院雕栏弯弯处。
莫名不发问,因为他蒙了。他不明白这是什么,他思考了很久,耳边持续着二娘嘤嘤的啜泣声。
二月天气仍带着微冷,杨花似雪,染白碧空,也染白后院那口深红色棺木。当月上梢头,它被悄悄移走的时候,莫名觉得那杨花不像雪,像的是纸钱,一把一把地撒出,祭奠夭折的生命。
病美人
他姓苏,名瑛。苏是姓氏,瑛指玉的光彩,似玉美石。从名字可见苏瑛的父母说不定就是红楼的粉丝,把自家儿子的名字起得是既典雅又文艺。但这对父母挥一挥衣袖,很诗意地升天了,留下苏瑛一人,扛着这个略显女气的名字,他最近被戏称为苏小妹。
春去夏至,鸣蝉唧唧,风捎不去暑气,却搅动了繁枝茂叶,树荫下淡光婆娑疏落。苏瑛站在树下仰望那点点金光中被深绿衬托的粉红色,那是一颗又一颗硕大的果实,累累挂满枝头。
苏瑛并不喜欢番石榴,因为它是高明的骗子,甜香总会让人忽略其本身带有的酸涩味。这会让他想到自己——有叔父抚养的幸福孤儿。
纵然如此,他还是在书包里揣了两颗果子。
苏瑛是耐心的猎人,他沉着气认真地做功课,偶尔会抬首看向窗外圆润可爱的果子,看得入神的时候,不觉以见齿轻轻啃咬笔头。
蓦地察觉自己的动作,他轻皱眉头,再次将注意力投入功课中。
一周后,苏瑛背靠在窗台下头,听着院子里头那一片喧闹,笑了。
“活该。”
他的同学刘二霸因偷摘番石榴被捉了个现成,见了家长,学校里也记了小过。一干同行者被罚抄一百遍校规,每人得交一篇悔过书。
正经八百的叔父不了解安分的苏瑛有这种心思,头脑简单的刘二霸更想不到他每天欺负的苏瑛会以这种方式反抗。
苏瑛一辈子也只能这样过,他得遵循叔父的教育,当一个安分守己,不惹事生非的好孩子。安分地升学,安分地工作,安分地终一生。他大学选读的是心理学,戴上好孩子的面具揣摸所有人的心思,但他的心思藏在哪里。
只听他的教授说:“他是最难侍候的客人。”
总之苏瑛就是这样一个人。
鑫二十五年——
二月,天气微凉,但断不会让人觉得冷。一件薄衫,再多也就是披上厚一点的罩衣,这就够了,足足的够了。但莫名不够,他披着狐裘仍不够,还得捧上怀炉,再给车子里烧个火盆,弄得狭小的空间里热气腾腾,仆从都不愿意跟他待在产个火炉里头。即便如此,他的唇上却未见血色,轻咳声始终不间断,同重山一般,绵长续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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